元思空别过了脸去,心痛难当。 怎么会这样,他们原本沉溺于胜战的喜悦里,期盼着朝廷的封赏,还有拨下的银两用以修建一座更坚固的城墙,可等来的却是一道如此冷冰残酷的圣旨,将他们一家瞬间打入了地狱。 他祈求着上苍,若能渡过此劫,就如元少胥所说,他们一家宁愿离开广宁,永不为官,只要能够全家平安…… —— 无论过去多少年,元思空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从他彻夜难眠到终于扛不住昏睡,再到被元南聿摇醒开始,所有的细节、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表情,他都历历在目。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元南聿满脸是泪,精神处于极端混乱的状态,只是抱着他含糊地喊着什么。 他慌了,不详的预感侵占心头:“聿儿,怎么了,你别吓唬我,聿儿,怎么了!” 元南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无法说话,只是指着外面。 元思空跌跌撞撞地下了床,踉跄跑到庭院里,就见元少胥跪在地上,死死拽着钱安冗的袍子不撒手,哭着、哀求着。 元微灵和陈伯一家也是哭得浑身直抖。 钱安冗老泪纵横,想要搀扶元少胥,却怎么也无法把人拽起来。 元思空颤声道:“钱大人,怎么了……” 钱安冗摇着头,显然难以开口。 钱安冗的随从艰难说道:“元大人……被定罪了,今日午时……执弃市之刑。” 元思空只觉一道闷雷在脑海中炸响,几乎劈得他魂飞魄散,他用力提着气,却如坠深水,难以呼吸,他听着自己说:“不可能,怎可三天就定罪?不可能,圣上还未复议,就是一介流寇草莽,也要皇帝批复方可刑死刑,何况朝廷命官!不可能——” 钱安冗抹着眼泪:“葛钟说他有圣谕,可……可就地正法。” “不可能!”元思空厉声吼道,“谁也不能杀我爹!”他飞奔出门,往集市跑去。 爹……不会的,不可能,你不能死,爹! 元思空跑到集市的时候,行刑台前已经围满了百姓,葛钟、韩兆兴等官员端坐上位,那一身囚衣、枷锁加身、被迫跪于行刑台之上的,正是元卯。 元卯衣襟沾血,蓬发污面,嘴唇毫无血色,但跪也跪得背脊笔挺,神情出奇地平静,那视死如归的雄浑气魄,当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元思空瞬间落泪,他拼命挤入人群:“爹,爹!” 元卯一怔,在看到元思空的时候,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眼圈湿润了。 “爹,我爹是冤枉的!我爹是冤枉的!”元思空嘶声喊道,“我爹没有夺兵符,我爹没有害李大人,你们为什么要冤枉他,为什么要陷害他!” 葛钟摸了摸胡子,皱起了眉,韩兆兴也面露不悦。 “是啊,元大人肯定是冤枉的。” “咱们广宁都赖元大人才能守住,元大人是好人,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百姓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整个刑场开始沸腾。 葛钟狠狠摔碎了手中的茶杯,厉声道:“肃静——”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元思空用赤红地眼睛瞪着葛钟,大吼道:“葛钟,你凭什么定我爹的罪?就凭一封能够仿制的信函?我爹夺一个危在旦夕之卵城的兵符有何用处?李大人舍生取义、尽忠报国,却被你说成受人胁迫,你不仅冤枉我爹,还让李大人九泉之下蒙羞!” 葛钟怒道:“哪儿来的狂妄小儿?给我赶出去!” 元卯哑声道:“空儿,不要再说了,快回家去!” 元思空却毫无惧意:“葛钟,亏你身为御史,竟藐视大晟律法,不准亲眷探视是其一,屈打成招、草率定罪是其二,未经圣上复议问斩朝廷命官是其三,你好大的胆子,你所作所为,圣上知道吗,天下人知道吗!” 葛钟气得浑身发抖:“混账,给我、给我抓起来!” 侍卫挤入人群要抓元思空,但百姓却以身阻拦,那些侍卫介是元卯旧部,也非真心顺服葛钟,挤了半天都挤不过去。 “韩兆兴!”元思空已经豁出去所有,他用怨毒地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韩兆兴,“你这个阴险歹毒的小人,丢擎州害得朝廷放弃辽北七州,丢潢水害得广宁险遭破城,若不是我爹,广宁早没了,你早死了,我爹当日就不该放你进城!你恩将仇报,陷害我爹,你这个畜生不得好死,必定遗臭万年!我诅咒你——” 韩兆兴腾地从椅子里跳了起来:“胆敢污蔑朝廷命官,我看你也活腻歪了,赶紧给我抓起来。” “空儿!”元卯吼道,“赶紧走,不准再说了。”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