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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王_44


    元思空一把抱住元卯,他的感觉果然没错,元卯是在靠他站稳身形:“爹,我扶你过去坐。”

    元思空把元卯扶到椅子上坐下,撩起衣角,心疼地擦着元卯的脸:“爹,你累坏了吧,是不是饭都没吃呢?”

    元卯深深喘了一口气,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要没有了:“城守住了,累点又何妨。”

    “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元思空说着就要走。

    元卯一把拉住他:“老胡会准备的,你别忙活了。”他看着元思空,“你刚刚,是不是听到了?”

    元思空眉头轻蹙:“卓勒泰必有诈,他若想和,就不会背弃承诺,跨过潢水。”

    元卯叹道:“是啊,但是你看,不过一战,很多人就被打怕了,包括韩兆兴,他嘴上不敢说,但他想说的,都让陈宇隆代劳了,比起卓勒泰,我更担心军心动摇。”

    “异心不可不防。”元思空凝重道,“空儿以为,卓勒泰不是要和,我们也决不能和,要想保全广宁百姓,保全辽东百姓,只有死守,让卓勒泰知难而退。”

    元卯沉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一怕守不住,二怕他们已无战心。”

    元思空道:“能不能守住,我们尽人事,听天命,但军心万不可动摇。”他看了看左右无人,贴着元卯的耳朵说道,“爹,兵符在你手中,实在不行,治个罪名,把韩兆兴拿了。”就是因为有韩兆兴在,广宁守备军才不能尽受元卯指挥。

    元卯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悄声道:“这话你没跟别人说过吧。”

    元思空瞪着大眼睛,摇了摇头。

    “以后也不许再提起。”元卯松开了他,“回家休息去。”

    “爹,你才该回家,你看看你的衣服。”

    “我这般模样回家,你娘不是更担心,待我收拾一番再说吧。”

    元思空只得无奈颔首。

    ——

    韩兆兴以议和为由,暂且拖住了卓勒泰,他们一面焦急地等待着李伯允的消息,一面加紧筹备着下一战。

    几日之后,李伯允回到广宁,带来了喜忧参半的消息,喜的是圣上将出兵增援广宁卫,忧的是援军至少要等上二十天。

    二十天的时间,足够卓勒泰攻上好几回了,若他们能在如昨日一般的猛攻之下扛上二十天,说不定援军未到,卓勒泰自己就打道回府了。

    但既然陛下圣意已决,除了死守,别无他途。

    拖上了几日之后,卓勒泰发现广宁城墙已经修得七七八八,知道自己被耍了,金兵的尸体还雪掩城下无人埋,他已再次挥师进军广宁。

    卓勒泰在前一战折损了近万士卒,可如今望下去,竟与那日并无大不同,依旧是兵马强盛、气势如虎。

    史书上对广宁守卫战有较详实的记载,但笔墨偏重最后一役,而对卓勒泰的第二次攻城,仅着寥寥几笔,写那日北风狂做、寒意入骨云云,写广宁将士面对卓勒泰穷兵黩武,死守不退,杀敌八千,自损五百,城墙之上,残肢挂壁,城墙之下,尸骨垒梯,广袤的辽东大地,被血浸染成鲜红。

    在战争与死亡面前,笔墨多寡无甚意义,只有真正参与其中的人,才能用看尽残景的眼睛、嗅满血腥的鼻子和听便惨嚎的耳朵,以战栗的灵魂,描绘出那是一番怎样的人间炼狱。

    晨光微熹,卓勒泰第二次退兵了,广宁城第二次守住了,那一夜之漫长,唯有尸横遍地的城墙在无声诉说。

    元卯肩膀中了一箭,却强撑着在城墙上指挥到了最后一刻,韩兆兴则号称要带领将士们准备巷战,在最危险的时候躲下了城头。

    两次战役下来,晟军死伤近两千,城墙破损严重,物资消耗了七八,能够撑到卓勒泰退军,完全是吊着那一口气。

    由于广宁守军大多来自辽东、甚至是广宁,悲怮和恐惧一夜间侵袭全城,士卒身心俱疲,城内暮气沉沉,斗志正在弥散。

    ——

    白日,李伯允召集所有官将议事。

    “能战者不过千,临时征召的壮丁也只有两千,风神大炮的炮弹所剩无多,火铳倒是还未用,但士卒未加训练,恐难当大用。”韩兆兴陈述完军情,重重叹道,“李大人,此一步悬崖啊。”

    李伯允抚着花白的胡须,眼眸虽已浑浊,却不减睿智,他沉默片刻,道:“将全城十三岁以上的男丁和身强体壮的女人都征召入伍。”

    “这……这女子与小儿,怎能御敌啊。”

    “众志成城,方可御敌。”李伯允沉声道,“无论如何,我们要撑到援军到来。”

    陈宇隆道:“即便援军准时抵达,我们也还需等上十八个昼夜,广宁恐怕挡不住下一波攻击了。”

    “挡不住也要挡,难不成将广宁百姓饲与虎狼吗。”

    胡百城扶额道:“李大人,你是文官,我等乃武将,这守城……这守城他不是说守就守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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