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以声的吻对她而言是场意外,却也是无法否认的惊喜,他们就这么乾脆而草率地走到了一起。交往后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是见面的时间稍微再多了些,互动多了若有似无的亲暱,其他大致与以往无异。 他们一直都没有什么危机感,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好像也无所谓。真正意识到处境的变化是在一次到公司开完例会,经纪人把她找了过去: 「沐暮,这次的试镜一定要加油啊……这是你合约到期前的最后一次试镜了。」 这话说得语重心长,当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这次的试镜再不成,她的演艺生涯估计就到尽头了。但她不怨公司,毕竟公司也算给过她机会。那晚她跟时以声约了见面,恰巧时以声也得到了主笔新剧的机会,她的试镜与他出关的时间相差不远,两人相约于那之后再见,便各自打拚去了。 殊不知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平和也天真的相见。 再次见面,时以声买了比以往还要多的酒,她在他带着醉意的泪眼中看见了梦想被践踏的悲愤。在没有任何通知与商讨的情况下,时以声的剧本被改得一蹋糊涂,就连主笔的名份也成了别人的。时以声一直都对创作抱持着坚持与理想,那是即便生存条件贫乏也想守护的东西,光是选角没选对都够他怨一阵子了,这下剧情被胡乱大改,成果还被剥夺,对他更是打击。 她听着时以声倾诉,心中油然一股悲哀。她的试镜很顺利,还当场得到了夸讚,可不久前经纪人告诉她,这角色估计是要被买走了——这世界总是绕着钱和权势转,他们偏偏是没钱没权势的人。时以声可能还好点,就算没了出入,还能回头道歉,走家里给的路。她真的是一无所有了,总不能二十六七了,还向乡下务农的父母要钱。 那天晚上他们在附近找了间便宜的旅馆,也不晓得是谁先开的头,就这么上了床。隔天他们把一切都推给了醉酒,佯装无事地继续过日子—— 也或许,只有她在假装而已。时以声本就乐观也有本钱,情绪发洩完,很快就变回了那个满怀抱负与希望的青年。只有她,在一个月后一如预期地离开了公司,为了梦想她瞒着家里放弃了学业,事到如今连个求职的文凭也拿不出来,也不晓得自己该做些什么,除了演戏,好像什么都不会。 时以声知道了,把她接过去住,两个人分一间小套房还能节省些开销。她又找了不少打工,时隔多年回想起来,也记不清自己到几兼了几份工,只知道每天毫无空间地做,生活还是比不上那些朝九晚五,坐办公室吹冷气的上班族。 她就是忙到,连自己怀孕了也不晓得。偏偏她是没有什么徵兆,肚子也不明显的类型,还是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月事似乎好一阵子没来了,才惊觉事情的严重性。 时以声忙,那阵子刚好在外地跟着编剧跑行程,她没先告诉他就自己去了妇產科,诊断推估怀孕了十二周左右,她听着医生说,脑中闪过了那个失意而放纵的夜晚,身子禁不住颤抖——她就不该轻忽,她不该轻忽的,事到如今错过了药物流產的时机,手术引產是一笔开销,也有危险性,那同时还牵扯着一个生命,她不够坚强自己做决定。 时以声过两天就回来了,听完她的说明没思考几分鐘就让她把孩子留下来,他想和她与孩子一起努力,幸福地生活下去。当时的她听着很感动,每天都很累很忙,但日子也不是过不去,以后时以声熬出头了,总是会改善的——她就是被下了蛊才觉得一切都有希望,回头想想,他俩都不过是欠缺思虑罢了。 他们一起过了段有些辛苦却平稳的日子,不过随着肚子渐渐大起来,她愈发地感到空虚与孤独。他们没有结婚,没有见过父母,甚至怀孕这件事也没与家人提过,他们没有时间说话,都在各忙各的——所有的事情都不晓得要等到未来的什么时候才能够一一补起,迷惘得令她开始不安。 后来她父母还是知道了,以一个十分糟糕的形式。她的母亲忙活时不慎摔下楼撞到了头,撞到头问题本不大,只是因此检查出了别的毛病,她接到通知急急忙忙地回了乡,这时候肚子早就藏不住了。 父亲给一记耳光,母亲在病床上虚弱地护着她。她当下没哭,在回程的客运上却没忍住。她的处境从来都是不进反退,她需要钱,生活需要,母亲的手术需要,事后的照护需要,未来的孩子需要,这些年赚的好像都丢进了水沟,只能在什么都贵的都市里,勉强维持一个平衡。 而随便一个意外都能打破这个平衡,她连自己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