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陪我喝点。” 张楚没告诉他,自己还在守孝期,不能饮酒。 他走过去,接过乌潜渊递过来的酒,也不嫌脚踏板埋汰,一屁股就坐到了他身边。 “来,走一个!” 乌潜渊颤颤巍巍的抓着酒壶向他示意。 “嘭。” 张楚仰头饮了一口。 够烈。 够劣。 用来消愁,最好不过。 两人没太多的话,就是碰一下、喝一口,碰一下、喝一口。 不一会儿,大半壶酒就没了。 乌潜渊扔了手里空荡荡的酒壶,又抓起一壶酒喝了一口,末了忽然把头埋在双腿间,“呜呜”的哭了起来。 张楚没劝他,自顾自的喝酒。 昨晚乌潜渊洗漱完毕后已经很晚了,而且他颠沛流离多日,急需休息,张楚就未拉着他秉烛夜谈。 张楚只知道,乌潜渊带着几个忠心的老仆人,悄悄从雁铩郡逃回来的。 一路上被北蛮凶骑追杀过。 被走投无路的难民打劫过。 护送他的老仆人接连战死,带出来的盘缠半道儿上就没了…… 昔日锦衣玉食,出门逛个街身后都跟着一大票下人的乌氏大公子,竟然是一路讨饭,凭着一双腿硬生生走回锦天府的。 张楚直到现在,都没问过他乌氏反叛的经过。 但他根据手头掌握的情报,已经大致推导出乌氏反叛的过程。 一开始,乌氏的确是双面间谍。 或者说,是大离官府暗中授意乌氏勾搭北蛮人的。 乌氏做的是贩马生意,一直和北蛮草原上的许多小部落有联系,由乌氏出面去和北蛮的高层打交道,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但估计谁都没想到,乌氏竟然会有勇气抛弃在大离的庞大根基,利用大离官府对他们和北蛮人勾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将计就计彻底投入北蛮…… 反手就打了大离一个措手不及! 乌潜渊,就是乌氏推出来迷惑玄北州官府的牺牲品。 乌潜渊的君子之风,是真的。 乌潜渊所学的圣人纲常,也都是真的。 因为只有真的,才能瞒过官府那些老狐狸。 谁叫他是乌氏的长房长子呢? 至于乌潜渊的三观会不会坍塌,会不会怀疑人生,只怕根本就不在乌氏高层的考虑之内。 乌潜渊是乌氏的长房长子。 但长房又不止他一个男丁…… 就算只有他一个男丁,他一个人的利益,也敌不过乌氏数代人的积累和上千族人的整体利益。 为了所谓的大局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不就是上位者常干的事儿么? 张楚不恨乌潜渊。 虽然乌氏的反叛,间接性的导致了他没了孩子,老娘也没能善终…… 但乌氏是乌氏。 乌潜渊是乌潜渊。 乌潜渊代表不了乌氏。 乌氏的所作所为,乌潜渊也毫不知情。 而且乌潜渊当初拿自己的命,救过他的命。 所以昨夜骡子暗地里向他示意,要不要做了乌潜渊的时候,他没同意。 虽然把乌潜渊的人头送到史安在的案几上,的确是撇清他与乌氏关系的最好办法。 “老大!” 张楚将手里的酒壶和乌潜渊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口:“这次北蛮人入关,我失去了两个人。” “我那还没出生的孩子。” “我那病重的老娘。” 他心平气和的慢慢说道:“我也很想像你这样,找个没人地儿待上几天,喝上几天大酒。” “但我不能倒下。” “因为我是个男人!” “你也是个男人!” 张楚拍了拍乌潜渊的肩头,“你家这次在玄北州造了多大的孽,你应该知道。” “你本来可以像他们一样,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但你既然回来了,就应该把这个责任担起来。” “现在北蛮人还没退出关外,随时都有可能兵临锦天府城下。” “锦天府周围还有那么多老百姓流离失所、忍饥挨饿……” “我知道这很难……” “你或许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去弥补你的家人给玄北州造成的伤害。” “又或许,你一辈子都弥补不起来……” “但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你只要去做了,哪怕结果不如人意,至少也对得起你生平所学,对得起你的良心。” “当然,你也可以什么都不管。” “反正这些孽,也不是你造的……” “我可以给你找个地儿,让你隐姓埋名、重头开始。” “我们是朋友,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乌潜渊一直埋着头“呜呜”的哭泣着,似乎对张楚的话无动于衷。 张楚也没有再多说,他一仰头将手里的酒一口饮尽,起身大步向门外行去。 他不是乌潜渊。 他不会哭泣。 因为眼泪报不了仇!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