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位大赦天下时,昔日文采俊秀的贵公子早已灰心不肯回京,只剩下他的儿子,尚存一分志气。 而那个只有数面之缘,名叫灵修的女子,更是芳魂早散。 故人俱去,音讯难寻,他换不回诚太子的性命,挽不住冯太傅府中的倾覆,也只能在这后辈身上,寄托些许。 “假以时日,那女侍卫虽不能与铁衣相比,却也能成器。”末了,永初帝如是叮嘱。 定王自知其意,起身道:“儿臣必当留意栽培,必不辱没她的天分志气。” * 进了三月,朝堂上事务渐多。 姜玳被革职查办,怀恩侯府并非无动于衷,老侯爷姜善是御史大夫,朝堂中也多有受他照拂之人,哪肯轻易放过定王? 一些御史和官员受了指使,弹劾的言论蜂拥而上,从当年定王“屠城”,到这些年性情倨傲、行事狂妄,再到如正月马球场上失守打伤代王殿下,历年的小错小过皆被翻出来,将折子堆满了永初帝的案头。 好在这回处置姜玳是永初帝的意思,他也不好叫儿子代为受过,便将这些折子都按下不提。御史的折子石沉大海,朝堂上论及时又被永初帝开脱压下,倒不曾伤着定王半分。只是姜善如此行径,永初帝愈发不悦,太子又庸碌不敢得罪世家,有些事便交给了定王去办,出入愈发忙碌。 一日定王受召入宫议事,阿殷率侍卫随行至宫外,因不能跟着入宫城,便在护城河外的一排屋中静坐。 这一排房屋前后共有三十余间,在朱雀长街左右排开,修葺得十分整洁。里头陈设长椅茶几,专供人休憩——当然不是闲杂人等都能进去的,而是随着皇亲贵戚或是公府侯门过来,却不能入宫的卫队家仆。 因是春日,屋子的窗户尽数敞开,几个侍卫坐在长椅中闲谈,阿殷站在窗边,看天上云层渐拢,风也变得凉快起来,像是要下雨。 朱红的宫门口出来了个人,深蓝长衫磊落,步履沉稳迅捷,正是高元骁。 护城河畔的垂柳被风拂动,天际隐隐一声闷雷,那风声愈发响了,卷走前晌的温煦,带了凉意。 阿殷想要掩上窗户,却见那头高元骁正往这边望过来,两人目光对个正着,已是避之不及。果然没过片刻,高元骁走过护城河上的拱桥,径直往这边走来,到得门口,招呼道:“陶副帅,好巧。” “高将军。”阿殷官职低微,率先行礼。 后面侍卫纷纷起身,高元骁挥手示意免礼,便朝阿殷道:“方才在宫里碰见定王,跟着皇上去了谨妃娘娘那里,一时半刻出不来。有件事我想请教陶副帅,能否借一步说话?” 因今日蔡高轮休,阿殷便是众侍卫之首,并没立即出去,只朝高元骁客气拱手道:“高将军有话,还请吩咐。” 高元骁也不看屋中侍卫,只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舍妹有句话叮嘱我,务必要转达过来,这里说着不方便。”见阿殷依旧没有动身的意思,才道:“跟她赠给陶副帅赏玩的匕首有关。姑娘家心思细腻,还请陶副帅包涵。” 阿殷闻言,抬目看他。 高妘从不曾送过她什么匕首,自相识以来,也就高元骁送过那把匕首。他以此为借口,自然是暗示他要说的事情跟临阳郡主她们的事有关了。阿殷不敢耽搁此事,遂笑道:“果真是高姑娘心思细腻,请吧。” 她这“高姑娘”三字咬得颇重,高元骁自知打趣,笑了笑也不在意,同阿殷缓缓步过街面,走至护城河边。 皇宫门外的护城河两侧都栽植了杨柳,只是除了节庆之外,寻常不许人踏足,便颇清净。 此时天阴风冷,河中缓缓流动的水面也被吹起波纹,杨柳丝袅袅拂动,渐渐沾了潮润。 高元骁的声音化在风里,压得极低,“初六那日,我已与令尊商定,要在京郊做件要事。此事不便让外人插手,需得你出力方可,能否告假一日,随我们前往?”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