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三年前,在那间密不透风的大殿里,殿内烛火摇晃,殿外暴雨如磐,他那个垂危的兄长念完遗诏后,忽然伸出枯瘦的手,将他拽至榻上,张开嘴巴,在他耳边充满报复快感的道:“你放心,朕留了一件大礼给你,好好,好好受着吧。” 他以为,那所谓的“大礼”,指的是谛听,所以三年来他殚精竭虑,宵衣旰食,使尽了各种手段和方法,想把谛听连根拔起,彻底摧毁。 如今看来,竟是……竟是…… 整整三年,所有想不明白的事仿佛在一瞬间有了答案。为什么那个孩子,对他怀有那么强烈而深沉的敌意,为什么无论他如何努力,就是暖不热那个孩子的心。 昌平帝强撑着明黄色的御案,浑身都颤抖起来。 他错了,他彻底错了,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他早该知道,以那个人的狠辣无情,怎会放下芥蒂真心疼爱那个孩子,怎会好心的把那个孩子还给他,还写进遗诏。 这,才是他对他最大的报复。 王福来诧异的望着昌平帝突然泛起血丝的双目,慌道:“陛下……” “你先下去。” 昌平帝手在颤抖,声音却出奇的平稳:“朕有重要的事要同定北侯商量,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 王福来明白事非寻常,忙带着其他宫人一道躬身退了出去。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昌平帝眼中闪着泪光,苦笑道:“以爱卿的聪明,想必已然猜到了。太子,并非武帝血脉,亦非敬王血脉,而是……朕的血脉。” 卫昭忙低头:“臣惶恐。” “是朕无能。”第一次能与人倾诉心中深埋多年的旧事,昌平帝心如刀割,悲痛欲绝:“朕护不住自己的妻子,也护不住自己的儿子。” “端惠皇后段柔,本是朕的未婚妻啊。朕的兄长武帝,因文帝爷在薨逝前曾有意废储、立朕为太子,心怀怨恨,登基后以朕的安危做要挟,强夺了皇后。” 第79章托付 殿内死一般静寂。 良久,昌平帝才平复下情绪,叹息道:“于皇室而言,这并非什么光彩事,所以朕即使对太子再愧疚,也不敢将这个秘密宣之于众。这孩子,实在因朕受了太多委屈。” “朕之所以冒大不韪、厚颜将此事告诉爱卿,只是想令爱卿安心待在朝中,全力辅佐太子。这两年,朝中局势一直对太子很不利,许多事朕有心插手,又担心贸然出手会给太子招来更多嫉恨,朕……有苦难说啊。所以朕十分希望,爱卿能替朕护太子周全。” “爱卿既以坦诚待朕,朕自当以坦诚待爱卿,朕,就将太子托付给爱卿了。” “爱卿,能答应朕么?” 说到最后,昌平帝声音隐含哽咽。 卫昭再度俯首,声音决绝道:“陛下如此信任臣,臣自定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臣以性命起誓,以后臣在一日,便护殿下一日,绝不让殿下受到任何欺侮与委屈。” 昌平帝扶案的手微微颤抖着,良久,满目欣慰道:“有爱卿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听着殿内安静下来之后,王福来在外小心翼翼禀道:“陛下,大理寺卿尧静尧大人过来了,说有要事求见陛下。”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昌平帝先叫卫昭起来,方朝殿外道:“快宣。” “是。” 不多时,一个身穿朱色官服的人匆匆走了进来,见卫昭也在,微微安心了些,忙在殿中跪落:“臣见过陛下,见过定北侯。” 昌平帝命起,问:“仵作验尸结果如何?” 尧静道:“回陛下,仵作果然在那些杀手的胃里发现了一种丹药的残留,丹药配方,正与定北侯送来的方子一模一样,经检验,那种丹药里除了平衡血气的药材,还有微量的文殊兰。但因丹药中含有味道浓烈的九骐草,若不仔细分辨,几乎很难发现。” 果然如此! 昌平帝心痛,更愤怒,道:“传朕旨意,敬王心怀不轨,暗中操纵谛听,欲谋逆犯上,着大理寺立刻缉拿归案。” “臣遵命。” 因卫昭已提前在驿馆周围部署了兵力,此事只是一声令下的功夫,并不算紧急任务。 尧静没有立刻退下,而是忧心忡忡道:“还有一件事,下臣需要禀与陛下和定北侯知晓。定北侯让人送来的那个道士的尸体,经仵作勘验,其实是个五脏不全的空壳,肌肉骨骼也僵硬的如同死木一般,而且,这道士虽受了剑伤,体内却没有血流出,诡异得很……臣惶恐,实在不知是怎么回事。”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