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那条辫子那条河


雪里走得艰难。

    嬴洛只能停下来等他,嘴里也没停:”林场没什么事,每天早起八点多鐘,巡视一遍林子,看看有没有着火的,赶走那些偷猎的,偷砍树的,看哪些树该砍伐了,就列个计划,跟上面打报告。来回大概四个小时……有时可能晚点。”

    “一到晚上,林子里总有悉悉索索的响声,我原先还害怕,住久了也就无所谓了。成同志,你怕不怕那些鬼怪野兽?”

    “不怕。”青年低声说,阳光落到他的头发和睫毛上。

    他长得蛮好看的,鼻樑高,眼眶深,皮肤白,下巴有稜角,像旧时代的电影明星。

    嬴洛想起自己小时候和爹妈一起去县城看过电影。爹上过两年私塾,有点文化,喜欢带她看这些新鲜东西,不过如果电影上有男女亲嘴的桥段,她爹总要捂住她的眼睛:

    小女子别看这些!

    她妈却説:看就看了,以后还能免了这一遭?

    “不怕就好,你来了,我们的护林队伍就更壮大了。”嬴洛笑着说:”雪后野兽肚子饿,容易下来觅食,得格外小心些。对,大学都学什么呀?你怎么想到来这么苦的地方歷练?”

    青年弯腰咳嗽了几声,费力向前赶,说:”不学什么,学的都是反动的东西。”

    “怎么个反动法?”嬴洛看他走得辛苦,拉了他一把:”是这样反动吗?”

    早知孤雁空回首,不该与主作马牛。

    未央宫扎一个恶虎势,咬牙切齿受一刀。

    九月十三韩信丧,天降鹅毛下霖霜。

    哗啦啦钢刀一举,定叫韩信丧未央。

    青年愣愣地看着她,不肯走了:”你……怎么唱这些……”

    “怎么,很难听吗?”嬴洛歪头看他:”还是成同志觉得我们农民就是一天到晚埋头种地?”

    “我……以为你会唱『红灯记』这些”突然,青年噎住了一样,膝盖一软,跪倒在雪地里,不要命地咳嗽,他手捂着嘴,苍白的两颊憋得通红。

    嬴洛吓坏了,倒回去,抓住他的胳膊,把他硬拽起来,伸手拍他的背,青年没站稳,歪在她臂弯里。

    咳了一会儿,青年似乎缓过来了,红着脸站直,嘶嘶地喘气。

    “谢谢你。”他垂着脑袋说,身子摇摇晃晃,四肢很僵硬。

    “客气什么?你得多锻炼,才走了三公里就累了,害我往返多跑一段。”嬴洛惦记一个月四十斤的口粮,不敢再让他劳动。

    回去的一路,她怕青年再摔倒,一直搀着他的胳膊,时不时偷瞄他那张好看的脸——看起来,她得多谢队长这个慷慨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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