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长的双眼微眯,可若让他那般窝囊死去,沈言缓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 那他,只能让别人去死。 料峭春寒,微风涌进屋内,扬起了鬓角发丝。 屋外什么都没有,只临了一堵高墙,这位置是他选的,不想开窗的时候,被过路的下属像看猴一样用惊诧的目光,偷偷窥看,更不想对着来往的人群。 往日里察言观色已经够了,完全不想看谁偷了腥,谁又被收买,谁吃了街口那家灌汤包,谁偷奸耍滑忘了点卯。 微弱的阳光顺着高墙落下,堪堪触碰到窗棱。 一袭青衫伫立在窗前,微风吹过,形销骨立,面无血色的宦者隐没在黑暗之中,双眼沉沉,如同蛰伏在暗处的蛇,冰冷无光。 沈言抬手,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去,微暖的阳光落在掌心,青筋衬着苍白的手,仿佛要在这微光中,彻底融化。他翻转手心,手背朝上,指甲盖也是灰白暗淡。 将多余的情绪抽离,冷眼旁观。 圣上为何对他有了杀意? 这些年来,他行事谨慎,鲜少逾矩,亦不骄不躁,为圣上办成了不少差事。 不说君臣相宜,自认为还是一把合格的刀,还算趁手。 圣上突然如此动作,要至他于死地。 只手搭在窗台,沈言目光沉浮。 一则,因为东厂档头遍布各地,听命于他,权势过大,圣上认为把控不住,感到威胁。 二则,他无意间触碰到了圣上的忌讳。 忌讳…… 东厂自先帝立起,目的是为了暗中寻找建承帝的踪迹,当初还是藩王的先帝携军攻入皇宫,掘地三尺,都没找到废帝尸体,疑心对方乔装打扮出逃到民间。 先帝是太.祖庶子,建承帝是太.祖嫡孙,庶叔造嫡侄的反,乱了纲常,因此,当时朝臣民间都有拥护废帝复立的声音。先帝为此夜不能寐,重用宦官,成立东厂。 这般处境,落在当今身上也是一样。甚至,因为圣上是先祖遗落民间的皇子,即便认祖归宗,仍然有混淆皇室血脉的流言蜚语。 会是这个吗?他知道的太多了? 指尖轻敲窗台。 这时候,如果说出疑似找到建承帝后裔的消息,祸水东引,能不能转移当今越发显露的杀心? 不,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如他知道的,暗卫发展的极快,所谓建承帝后裔出现的消息,圣上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反正,东厂提督,现在是不该知道的。 沈言遥遥看向威严高耸的岔脊,紧绷的肩背放松下来。 巳时。 距离画中“沈言”身死狱中,还有十二个时辰。 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