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的那块绸缎是藕色的,料子又滑又柔,摸上去像是婴孩儿的皮肤。少奶奶做绣活时很耐得住性子,几乎每一个针眼都绣得很仔细很花心思。绣着绣着,才看出来是一朵初开的芙蓉花,花瓣儿粉中透着白,一看就是给女孩子穿的。 “主子?”她停下针,笑着看向我,我把碧玉色的丝线穿到针眼儿里,递到她手上,“您想要个小格格还是小阿哥?”她把手轻轻搭在了自己鼓起的小腹上,咧开嘴微微笑了笑,“还是女孩儿好,心眼儿细,跟娘也贴心。”她静默了会儿柔声道:“爷也希望是个小格格。”我“喔?”了一声,撑着脸颊傻笑了两声,忽听少奶奶轻轻“哎哟”了一声,我一急,“您哪儿不舒服?”少奶奶微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家伙又踢我呢。” 我糯声道:“能让我听听吗?”她把花绷子放到了手边的案几上,轻“嗯”了一声。我高兴地把脑袋轻轻侧靠到她的小腹上,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味儿瞬间透进我的鼻子里,我闭上眼睛静静地嗅着这股甜甜的味道。耳边暖暖的,是一种很舒服的温度,这孩子还不满六个月,却好像急着要出来的样子,时不时地发出嗡嗡的声响。 我侧着头不愿意起来,可少奶奶的身子却微微往前仰了仰。我抬头张了张,公子正端着热气腾腾的汤罐儿走过来颔了颔首,“躺着别动。”我起身福了福,随即低下头抿着嘴笑,少奶奶看着公子,安然地靠在软垫上,“叫碧桃就成,爷怎么亲自送来了?”公子把汤罐搁到案几上,在圆凳上坐了下来,“过来看看你和孩子。”少奶奶避开公子的眼睛,拾起案几上的肚兜又绣了起来,可脸上却有些心不在焉,笑得比方才更甜了。 我识趣儿地起身,俏皮地朝他们福了福,而后轻快地退出了屋子。合上门,背过身不禁又笑了笑,哼着曲儿朝自己的屋子里走去。路过公子的书房,里头的灯还亮着,我站定步子,从门缝里看了看,寒玉这会儿正站在书案前,面无表情,或者说,甚至是有些发呆。我叩了叩门,寒玉一惊,抹了抹眼角,把手头上的书叠了叠,随即正了正身子,“进来。”我推开门走进去,她朝我淡淡笑了笑,我稍有些不安地看向她,“颜主子,您怎么了?”她摇了摇头,“没事儿,一时闲着无聊想把爷书房里的书给理理。” 我“哦”了声,她道:“我要去看看齐布琛姨娘,给她送些血燕窝羹过去。爷今儿晚上不过来了,你一会儿记得把灯给熄了。”我福了福身,寒玉微一颔首转过身缓缓走出了房门。我走到书案边把上面几本稍稍有些放乱的书摆摆好,忍不住抽出压在最底下的那本书,心里蓦地一凉,这不是表格格的那本琴谱吗? …… 腊月十二,公子生辰。 晚上,自家人在阁子里摆了一桌家宴,正对着水榭上的戏台。安总管捧着戏册子来请公子点戏,公子没点,直接把册子递给了少奶奶,少奶奶要推,老爷发了话她才点了一出“玉簪记”,却也是挑了公子最爱听的。奶娘抱着揆叙坐在大奶奶身边,这孩子很嗜睡,即便是台上在唱戏那么大的声响也惊不动他。少奶奶的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揆叙的那张粉嘟嘟的小脸看,心里喜欢得不行。 公子轻拉了拉她的袖口,凑着她的耳朵小声言语了一句。没听见具体说了些什么,不过少奶奶听了后脸色一下子变得晕红,朝着公子微微皱了皱眉,脸上却是遮掩不住的笑意。老爷的两个偏房吴氏和孟氏眼尖儿,相互对视了一下,忽而噗嗤一声,随即用帕子抿着嘴轻笑,边笑还边低声交谈个不停。大奶奶朝她们俩瞪了一眼,她们瞬间收敛起自己的表情,安静地侧过身子看戏。 唱到第五折,戏台上的道姑忽然间换成了一个个头稍小的姑娘,唱腔很是生疏,步态也歪歪斜斜的不大匀称。大奶奶“咦?”了一声道:“这陈妙常怎么换人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桌面儿上的人都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