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绝,大蕃要崩塌了,相臣你还要赶着人马去北方送命。论骑射,蕃兵可赶不上汉人和回鹘人!” 论协察笑道:“我军人马皆披锁子甲,刀枪不入。”他嘲弄地看了一眼德吉,“你一个女人,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临走之前,他在阿普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那双满是老茧和骨节的手,有的是威慑力,“金箭和银鹘一到,赞普钟的人马就得启程。别到处乱跑了,在宫里陪着德吉——你俩的婚事,早该办啦。” 两个年轻人板着脸,等论协察扬长而去,德吉冷笑道:“嫌我碍眼了。” 此刻在红宫,论协察的话,胜过赞普的诏敕,阿普只能来到隔壁的经堂。在墙上靠坐着,他把手边不知谁的呷乌翻开来,里头是一尊阿搓耶小金像。看到阿搓耶沉静秀美的面容,有时让阿普想起阿姹,有时则是阿苏拉则,这两个人,像他的左手和右手,都在年少时无情地离开了他。 阿普不愿意叫五千个罗苴子为了吐蕃去送命。那里头还有跟他一起长大的娃子,结伴爬过苍山,下过洱河。 耳畔响起了哗啦的水声,还有女人身上的香气,阿普立马合上呷乌,坐起身来,是一个年轻的女奴,刚在樟木盆里洗了手,把香柏枝插在金瓶里。 女奴扭过头来,不是阿姹。阿普失望了,又百无聊赖地躺下去。 德吉冷着脸,把阿普从毡毯上摇起来,“跟我去外面转一转,我有话要说。”她不无戒备地看一眼房里的婢女们,“这里的耳朵和嘴巴太多了。” “走。”阿普精神一振,经过火塘,他把皇甫南从吐蕃婢女中拽出来。 皇甫南立即丢下了手里的纺锤,紧紧地靠在阿普身上,她个头刚过他肩膀,像只栖息在人臂弯的白翅膀雀儿。 德吉的眼神里有了不满。 “阿姹听不懂吐蕃话,你放心吧。”面对众人惊异的目光,阿普没松手。在红宫里对着一群语言不通的陌生人,他知道那种滋味。 德吉只能瞪了皇甫南一眼,对阿普让步了。出了红宫,她踌躇了一下,“去拉日山。”蕃兵举着长矛要来阻拦,“我也是犯人吗?”德吉怒气冲冲,一鞭子抽过去,蕃兵跌成一团。 三人骑马,爬到了拉日山下,送葬那天的血迹和马蹄印早被雪盖了,脚下是赞普的地宫,皇甫南一路东张西望,慢慢地落在了后头,阿普不时瞟她一眼,和德吉到了崖壁前。 德吉下定了决心,对阿普说:“我答应你,咱们以前的誓约都一笔勾销,但你得帮我。”她把匕首握在手里,坚毅地说:“我要向噶尔家复仇。” 阿普警惕地打量着她,就算是德吉,他也不轻易暴露心思,“芒赞怎么办?” “不怎么办,谁让他也姓噶尔呢?”德吉冷酷地说,心不在焉地摆弄着匕首。 “光咱们俩可不够。”阿普想得比德吉深,也比她沉得住气。“你得先去找另外两家的人,替舅臣说话。”他有些同情德吉,“没庐氏只剩你和尚绒藏了。” 德吉背对着阿普,在用手抹眼泪。 阿普又转过头,去看不远处蹓跶的皇甫南。 他一愣,皇甫南早没影了,雪地上只剩下一串杂乱无章的马蹄印。 作者的话 赭面喜事为红,丧事为黑。 牧民厌恶老鼠,传闻格萨尔王曾和鼠魔恶斗。 吐蕃人认为男女的命灯分别在左右肩膀。 吐蕃调兵以金箭为契。 无忧城为四川理县,吐蕃和南诏交界。 第46章 拨雪寻春(十二) 皇甫南马不停蹄,折返回拉康寺,蕃兵们亮了长矛,别说人,连鸟雀都惊散了。 她大失所望,找了一圈,河对岸,虬曲干枯的老榆树下,有个风尘仆仆的游方僧人,背着经卷,拖着枣节杖,正在树下歇脚。 皇甫南走过去,审视了他疲倦的脸,她试探着开了口,是爨语,“阿苏拉则,你见过阿苏拉则?” 僧人困惑地看着她,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 皇甫南怏怏转身,经过拉康寺门口,她站住脚。神殿的金顶上停着灰喜鹊,“啾啾”叫得欢快。论协察没有薄待汉使,宴饮照请,金银照赐,还派了一名会汉话的巫医给吕盈贞贴身调理,但除了红宫和国相府,哪也不能去,像牵了线的傀儡。 李灵钧这辈子,从益州到京都,都没尝过这种滋味吧? 皇甫南的心思,从论协察转到了吐蕃俘虏身上。她是宫廷婢女的打扮,在寺外盘桓久了,守兵起了疑心,把矛尖威胁地对准了皇甫南,呵斥着杵了一下。 皇甫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