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霓虹灯牌灌了太多雨水,一边漏电一边胡乱地闪,吓得他还跌了好几跤。 “总之,后来我就这么好起来了,大概是我长那么大以来最好的运气。那样高级的诊疗资源后来再没出现在空投的物资里,那是唯一一次——又恰好是大雨后的深夜,来抢物资的人并不很多,才叫他们顺利拿到了东西。” 手电在弥隅手里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动过了,直到他回神,才又稍微那么晃了一下:“那个时候我才感受到,他们大概真的很怕我死掉。”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如此平和地进行一次谈话。又或者是,云落第一次听弥隅一次性与他说这么多的真心话。 命运迥然的两人本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言,弥隅口中那种“似家非家”的感觉和他所能体会的终究不同,他尝试过共情,却每每都以失败告终。 此时却一字不落地听弥隅说完了这样大一段。逝去的人不能一直停留在活人的记忆里,这可能是弥隅再提起他们的最后契机。云落不该也不想去打断,他开不了口。 云落侧过头,弥隅侧脸的光影在他看清前,消失在一片黑暗里。手电在那一瞬被弥隅彻底关掉,所以他也无法确切地辨认,那道光完全熄灭前,弥隅眼角的那一点点闪烁的光是否真实。 陷入黑暗的一瞬间,云落突然抓到了某一个共情点。害怕一个人死掉的感觉他太熟悉,被云光启告知陆安歌叛国的时候、那个装着骨灰的瓶子递到自己手里的时候,他的心情皆如是。 来自其他人的爱意太沉重,而来自小孩子没有目的、完全纯善的爱意,尤为沉重。他们心里没有等价交换的概念,也就没有“将来一笔勾销”这样的可能。 他们甚至单纯到不要回报,所以只能捧着一颗真心去还,别无他法。 弥隅和那三个毫不犹豫决定要姓弥的孩子之间是如此,他自己同从小一起长大的颜言陆安歌,亦是。 在这一瞬间,云落似乎明白过来弥隅在s区所做过的一切。 不计手段和后果地想要离开,对他的所有威胁、恶劣、粗鲁、暴力和计划破灭后的报复与恨意,似乎都变得有迹可循。 弥隅有过幸运的时刻。逃过了死神的镰刀,接纳了少年人纯朴的爱意,却因为意外的分化而被迫离家。再回来时,入眼却早已皆是千疮百孔。这样的对比之下,云落相信他宁可从没拥有过这些幸运。 原本可以烂在土里,却天降机会让他能开出花来。可不等花开好,就又落了一地。他望着那满地的遗憾,此生再也不得弥补的机会。 或许那是支撑弥隅在s区生存下去的希望,是擦亮他世界的、短暂闪烁过的一根火柴。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