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夷玉头脑钝钝地发胀,如有种子如汲取到赖以生存的珍贵水源,开始生根发芽,迅速蔓延,控制不住地思索着,皇帝,太子,外戚…… 殿里明明寂静无声,他的耳畔却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声音。 “殿下?” 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似秋日飘落的花瓣,徐徐飘到了他的眼前。 崔夷玉猛地停下,涣散的眼瞳瞬间聚焦,望向了石阶下抱着手炉的少女。 林元瑾好奇地望着他,扬起了明媚的笑容:“怎么了?” 同样从悬崖下归来,生死以线,险些丧命,她好像也哪里变了,又好像哪里都没变。 崔夷玉定下步伐,只静静地看着林元瑾。 两人对视了半晌,谁也没挪开视线,最终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耳畔的杂音骤然消失,温和的秋风拂过他和林元瑾的耳畔,如同上天的垂怜将他们送到这里,并且指明了他们的前路。 今日的一切象征着什么?又会改变些什么? 一切都不得而知,但眼下都没有关系。 “我们回去吧。” 第49章 杀意 两人辞别皇帝,乘上了回太子府的马车。 分明没过多久,但再一次乘上熟悉的马车,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等回府之后,两人就又要回归正轨了。 可如今确实不同往日,自打坠过一次崖后,历经生死,林元瑾的心态也截然不同。 林元瑾放下捏着车窗的帘,转眸看向正襟危坐在对面的崔夷玉,动了动嘴唇:“有旁人吗?” 崔夷玉摇了摇头。 “方才皇帝与你说了些什么?”林元瑾好奇地问。 崔夷玉从宫中出来的时候,虽然行动不改,神色却仿佛失魂落魄的,好像遭受了巨大的冲击,以至于连言语功能都短暂地失去了。 林元瑾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却也想不出皇帝抛出了怎样的难题。 崔夷玉僵了僵,抬起的眼瞳中透出难言的晦涩。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若是为难的话不回答也没关系。”林元瑾摇了摇头,体贴地说。 她并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 “不是。”崔夷玉当即否定,他并没有想隐瞒,只是不知如何转述,垂着眼斟酌着开口,“陛下与我说了外戚之患。” 他一说,林元瑾就猜到了皇帝的意思。 但是林元瑾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只弯着眼眸笑着说:“崔氏势大,太子倚仗于母族,世家大则君权弱,他与你说这些实数平常。” 崔夷玉却一怔,定定地望着林元瑾。 林元瑾注意到他在身上停留的不同寻常的视线,不禁困惑地歪了歪头:“怎么了?” “不……没什么。”崔夷玉心中混乱,却不知该如何说。 哪怕他理智知晓,会说出这样话的林元瑾也不似林家能教养出来的人,也无法与她感同身受。 她似乎天生缺乏对君主的敬畏之心。 所以林元瑾能说得出让他弑主再取而代之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 他们是不一样的。 林元瑾望着崔夷玉坐在对面,仿佛有负重缠身难以解脱的姿态,不禁想起了在秋狩之前的自己。 她那个时候大抵也是这般情态吧? “你苦恼之事不能与我说吗?”林元瑾体贴地问,声音轻快又明亮,“我同你有患难之交,唯一的愿望也是你能活下去。” 她是不会背叛崔夷玉的。 崔夷玉沉默不语,最后轻轻地道了声:“对不起。” 他伤势未愈,原本合身的衣服穿在此时的他身上竟有些宽敞,精致的眉眼如今显出几分晦暗,隐约泄出几分压抑着的锋利感。 林元瑾反而笑了起来,起身坐到了他的身侧,抬起手捧住了他的脸庞:“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所以也不必和我道歉。” 她能活到今日回太子府,靠的也不是她自己。 能够侥幸双双幸存,刚醒来之时,林元瑾在过度欣喜之下情绪难免失控。 过了几日稍稍平和下来,林元瑾也逐渐想通了很多事。 在明显看出崔夷玉因她病危留遗言之举,潜意识抗拒着拒绝她的时候,她如投机取巧的、冒然的对一个在封建主义环境下,受到权贵管束十余年的人提出弑主之说,确实过于偏激。 她觉得问题很简单,但对于打小受侵害的崔夷玉而言,无异于粉碎他的三观和信仰。 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