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不说,我也该猜到了。终焉火种的力量实在古怪,即便是我封禁它时亦无法操控,旁人更加,而在你体内却能如臂使指……” 云摇抬起茶盏,唇角勾起点自嘲的笑。 “只是从前自欺欺人,不愿去深想罢了。” 慕寒渊握紧了茶盏:“那师尊便知,即便终焉火种消亡,但只要终焉存在,火种便可重生。” “……”云摇搭在栏杆上的手指微抖了下,她从栏外的城门景象中回眸,“所以呢。” 慕寒渊清眸缓抬,字句却重逾千斤。 “师尊要杀了我么。” “你又不会作恶。” “可他会。”慕寒渊淡声道,“我杀不了他,他随时可能出来。” 云摇瞳孔一缩。 她仿佛又回到了昨夜的洞府中,烛火摇曳,那人白发凌雪,漆眸如灼,笑声沙哑如魔。 [在这里,他杀不死我。而在他能够杀死我的地方,他终将知悉一切。] [那时,他也一定会成为另一个我。] [师尊,生生世世,你注定逃不过我。] “……师尊。” 耳边清声温润,盖过了云摇脑海中盘桓不绝的魔音。 她醒过神,抬眸:“嗯?” 慕寒渊倚栏而靠,他就坐在人间山河前,烟火红尘中,眉眼低垂,悲悯如遗世谪仙: “杀了他,或者杀了我。” “你终究要选一个。” 第91章 风月无情人暗换(三) 即便慕寒渊没有完全点透,云摇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杀了他”,是杀了恶相神魂。 “杀了我”,是将终焉本体在这个时空里彻底抹去。那样即便恶相神魂仍旧有心祸世,但没了每消亡一人则增长一分的终焉本体承载神魂,他也再做不到。 “两条路都很难,”像是看穿了云摇的艰涩,慕寒渊淡然说道,“但无论哪一条,只要师尊选了,我一定会帮你完成。……即便是后者。” 云摇怔然望着倚栏的慕寒渊。 那人自始至终轻描淡写,就好像他们所在说的并非是他的生死攸关之事。 “——不,还没到最后一步。” 云摇一栗,在这晒得人身热衣暖的日光下,抖落了一身寒冽气息。 她攥紧了奈何剑:“这世上人人可以死,人人都会死,从没有人真正天地同寿。但死应得其所,任何一条性命都不该被作为筹码或条件。就算要死,也要死个清楚明白——终焉宿命有何不可抗衡,恶相为何宁可付出天大代价也要以往生轮拨转时空、祸灭乾元——在弄明白这一切前,我不允许你们任何一个人不明不白地死了。” “……” 在红衣女子轻而坚毅的话声间,慕寒渊似乎失了神,一动未动地望了她许久。 直到云摇察觉,不解地抬手在他眼前一晃:“你怎么了?” “…无事。” 慕寒渊回神,垂眸而笑,“我只是想,兴许世上,只有师尊一人会这样固执地坚持着——” 云摇不满:“怎么算是固执了?” 慕寒渊温声续道:“所以,我和他也只有遇见了师尊,才会没有在三百年前就沦为恶鬼。” “……” 陷在慕寒渊春山薄曦般笼下的眼神里,云摇怔在了原处。 直到一声剑唳挟着凤鸟怒鸣,撕裂长空,碎云如玉,直向着两人所在的茶楼二楼射来—— “刷!” 奈何剑在鞘,鞘尾一抬,蓦地拦住了那道刺向慕寒渊的剑光。 云摇惊而起身,拦在了慕寒渊身外,她回眸向栏下,望见了凌空怒目的凤清涟的身影。 “凤清涟,你做什么!” 剑光之下,惊得茶楼中民众四散逃窜,城门的戍卫也迅速结队朝这边赶来。 “何人竟敢在两仪城中作乱!?” 凤清涟正怒目以对:“该问这话的是我,都这种时候了,你竟然还跟他坐在一处,莫非是将茶喝进了脑子里不成——” 话声未落。 两仪城的铁甲戍卫已经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