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进去要开五六公里的路,因为交通不便又年代久远,住这的居民越来越少,大部分房子都出租给附近工作的外地人,居住人群鱼龙混杂。 这里没多少人卖掉房子,都幻想着哪天这片区域重新规划,成功动迁一夜暴富。顾云风也幻想过成为天降横财的拆二代,不过这些年拆迁成本过高,他估摸着十几年内这种好事轮不到自己头上了。 顾云风把车停在了一公里外的停车场,拎着买好的水果走在长了青苔的石板路上。 昨天夜里下了雨,地面潮湿路有些滑,说是单行道,但基本没有机动车从这过。这个小区已经存在了快40年,十年前修葺了一次,把灰溜溜的墙壁涂成了明黄色。这些年过去,明黄色变成了土黄色,丑的不忍直视。 街边卖小吃的大叔跟他打着招呼:云风啊,来看你爸了? 是啊,于叔。他笑着点点头。一阵风来,路边香樟树上的黑色果实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砸到他身上留下几个黑色印子。 再一抬头,到家了。 拿出钥匙,熟练地开了门,一股辛辣的酒精味窜入鼻腔。 他换上拖鞋,穿过潮湿阴暗的走廊,木地板旧的开始咯吱咯吱响,墙上挂着十几年前流行的复古装饰。客厅中央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地上,旁边几只打翻的酒杯。 两只香烛,一碗清酒,他举着酒杯对着烟雾中的黑白照片发呆,半晌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左眼一行清泪。电视机里放着顾云风欣赏不来的戏剧,门框上的风铃随风而响。 他抬头,注视着柜子上摆放整齐的相框。相框里的女孩子笑靥如花,却在一个盛夏的雨夜永远睡去。 顾云风有时候觉得害怕走进这间屋子,这里一切的一切,都和十八年前一摸一样,时间仿佛停在了那个时刻,唯一变化的只有墙上那只天蓝色的钟,和父亲逐渐花白的头发。 爸,你怎么又喝酒了。地上躺了两三只酒瓶,两瓶啤的一瓶白的。他弯腰把酒瓶和酒杯都捡起来,放桌上。 混着喝对身体不好也更容易醉倒,他说过好几次但老头就是不听。 明天,又是你姐姐椿秋的忌日了。顾涛转身望向他。他的头发好像更白了些,脸发红眼白布满血丝,皱纹比他上次来更深。 顾涛有点醉,他艰难地站起身,嘴里念念有词:前几天我梦见你姐了,她说马上就有人替她报仇了,她就安心了。 你说,椿秋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你想多了。顾云风把他扶到沙发上坐好,给他披件灰色睡衣,打开那扇用了很多年的风扇,听它吱吱呀呀转着。 法院宣判的时候我们都在,该杀的杀,该判的判,对吧? 那如果该杀的没被杀呢。他抓住顾云风的手,眼神忽然凶狠,然后又茫然望向窗外。他像在看着远方下落的太阳,又或许只是盯着若隐若现月亮的阴影。 伸手拍了自己的脑壳一声长叹:唉,是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们啊。 说什么呢,爸,你就是执念太深,日子总要继续过的。他被顾涛的眼神吓了一跳。 顾涛只是摇摇头,收回目光,从柜子里拿出一只打火机空壳:如果不是我要出去散什么步,她根本不会去那个公园。如果,不是我犯了烟瘾跑去买烟丢下她一个人,她就不会遇见那些事了。 她还能好好活着,去上大学,找个离家近的工作,结婚生子。说到这他低下头,眼泪淌过干枯发皱的脸颊,他眼神空洞地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板,良久又伸手去拿女儿的照片。 如果她还在,可能孩子都好几岁了,会有个小男孩小女孩,喊我外公。 姐姐去世的时候他才八岁,三年级。他那时候还小,但那一年的所有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这之后每年的今天,顾涛都会像个酒鬼般喝个烂醉,说一堆胡话,好像不这么做,就没人会原谅他。 你妈妈怨我恨我,还气得生了病。我他妈也恨自己,恨得要死。之前你说让我也搬去你那新房住,我不敢啊,我每天晚上睡觉都梦见你姐姐和你妈,她们打扮的特好看,踏着月光和星尘来看我。我怕她们回来了进不了门,我还要给她们开门你说是不是。 她们只认得这一条路,认不得去你那的路。说着顾涛笑起来,给自己儿子也满上一杯酒,推到他面前。 好了,爸,别想那么多了。顾云风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明天我请了假,去看看姐姐,你想想要给她准备什么,她以前喜欢漫画对不对,你还记得她那时候最爱哪个漫画? 你好好想下,一会儿我陪你去书店找找,明天给她,她会开心的。说完他将顾涛扶到沙发上坐着,没过多久,他就搭着毯子昏昏睡去。 顾云风请了一天假,每年这一天都是如此,赵局也没多说,爽快干脆批了假条。明天一早他还要去给姐姐烧柱香,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