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的存粮和储水相继耗尽,没有人知道她被关在下面,原来,先死的人是她。 不过这样也好…… 就在她做好准备,坦然赴死的时候,卫綦像一缕光出现在她生命里。 起初,宜安以为他是萧季承的侍卫。 每次来,放下饭菜和水就走,不说话,像个游魂。 有时,宜安睡得沉,甚至没有发觉他来过,可新鲜的饭菜和清水,就摆在石桌上。 前几次,她没吃。 那人也不劝,规定的时间来,把东西收走。 好像她的生死于他来说,无足轻重。 宜安有些丧气,她饿,她怕死,她想活着。 无关公主的骄傲,只是求生的本能。 所以后来,她还是吃了。 男人看到三只空碗时,脸上闪过错愕,那副表情即便过了三生三世,宜安也记得清清楚楚。 一天两顿,他送,她吃。 没有语言上的交流,更不存在眼神的交会。 转眼入了秋,距离大耀灭国已经过去半年,宜安也被关了半年。 地宫温度本就比外面要低,加上秋风渐凉,入夜后,宜安常常被冻醒。 咬牙撑了数日,到底挨不过,便趁男人下来送饭的时候,小心翼翼开口—— “能不能给我一床棉被?”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男人的身形明显顿了顿,却并未回应,转身离开了。 宜安也不觉得失望,她想,他可能是个哑巴。 反而有些怜悯起来。 可转念一想,她都自身难保,哪还有资格去怜惜别人? 宜安靠在石壁上,昏昏沉沉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床棉被,叠得整整齐齐,而石桌上的空碗已经被人收走。 她对着空气默默说了声谢。 这晚,宜安睡了个好觉,还梦到小时候,被母妃逼着学琴,手指头烂了,嬷嬷就趁夜偷摸进殿内,替她上药,偶尔还会带来一小块白糖糕。 那种味道,很甜很甜。 从她被父皇接到撷芳殿后,就再也没尝过那种滋味。 第二天,宜安克制住困意,告诫自己不能再睡过去。 然后,他来了。 脚步轻得像柳絮。 宜安对着男人的背影,说了句“谢谢。” “……不用。” 原来,他不是哑巴。 萧季承南征北战,企图一统六国,已经很久没来地宫。 宜安甚至已经忘了他的模样,或者说,从来没有用心去看过,倒是每天来送饭的男人,给她的印象越来越深。 比如—— 他的声音很特别,却很少说话。 他看上去很瘦,但其实穿衣服很好看,尤其是那件玄色的袍子。 他会尽可能满足她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 渐渐地,宜安发现,她每天醒来唯一的盼望就是等他送饭,趁此机会,和一个活人聊聊天。 说聊天也不尽然,因为,通常都是她在说,而他一语不发。 “……你能回应我一句吗?”终于,她开始得寸进尺地提要求。 “回应什么?” “对!就是这样,不能我一个人说,你也要说。” 男人又沉默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宜安问他。 “不知道。” “安安。”她说,“你可以叫我安安。”小时候,嬷嬷就这般唤她,取义“安宁顺遂”,可惜,造化弄人。 男人稍稍一顿,并未出言。 宜安却仿佛习惯了他的沉默,自顾自问道:“那你呢?你叫什么?” 回应她的是漫长而死寂的沉默。 男人背过身去,收走碗筷,然后,抬步离开。 宜安呆呆看着,眼中流露出失望。 突然,男人身形一顿,停在门口,“……阿玄。” 卫綦,字青玄。 那时的宜安还不知道这个每天为她送饭送水的男人是何等身份,等她知道的时候,两人却已不复当初。 命运,是众多阴差阳错罗织而成的网。 局中人,谁也逃不掉。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