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还以为自己的眼泪对永宁侯有用,毕竟从前他是这般怜惜自己。然而,殊不知,是因为从前永宁侯怜惜她,才觉得她娇弱的样子可爱。如今,年深日久,爱淡情驰,又有了秦氏在一旁,永宁侯早已不爱怜她,给予她的耐心也就十分有限了。 他冷笑道:“他跟我倒是没有隔夜仇,只是说你若是不入家庙,他便是跟我也有仇了。” 冯氏大惊,道:“夫君,你不要误信了他……” 永宁侯心中烦躁,不欲与她纠缠,只道:“你安分点!”说罢,转身就去往后院了。不消说,自是去往秦氏那里。 冯氏咬牙切齿,狠狠地把案几之上的茶具挥落,“砰砰”地摔坏了一整套茶具,嘴里在不停地咒骂着:“沈氏!你阴魂不散!沈屹,那是沈家的儿子,与你余家有什么关系!还想让那贱种入我永宁侯府!我自有我的儿子和女儿可以依靠!为什么要靠那个贱种!” 她秀美的容颜早已面目狰狞。 当日,冯氏在白马寺前发疯时说的话,许多大户人家的女眷都听了去。如今,沈屹的经历又传得沸沸扬扬,两相对照,大家便都猜测沈屹便是永宁侯的儿子,只是被继母害了,差点死了。 这个传言,书院里也是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余峤听说之时,颇有些不可置信。那夺走了他全部风头的李夜箫,竟然是他的异母兄长?也就是说,自己的世子之位,本该是他的? 这两日,书院里的同学,个个都用别样的目光打量他。余峤再是光明磊落,却也并不喜欢这样的眼光。 可是,李夜箫,如今的沈屹,却一如既往地读书写字,似乎根本不曾听到任何传言。 余峤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找沈屹谈谈。 这一天回到府中,却是老妇人齐氏有请。他忙过去,给齐氏请安。自从上回被叛兵挟持,齐氏受到了惊吓,时常半夜惊梦,人迅速地消瘦了,便是无论如何看郎中,也是不管用。 齐氏见到余峤,打头便问:“听说那沈屹就在咱们书院里?” 余峤一怔,点点头:“是的。” 齐氏叹了口气,道:“你带他进来,给我瞧瞧,可好?” 余峤又是一怔,沉默着不说话。 齐氏看了一眼余峤,拈着着手腕上的珠串,道:“那终究是你哥哥!” 余峤顿了一下,方点点头,“好。”他对祖母一向孝顺,恭敬有加。 第二日,余峤找沈屹说话。他刚走到沈屹面前,书院里众人的视线就都扫了过来。 余峤咳嗽一声,道:“祖母想见见你。” 沈屹微笑道:“我并不想见她。”齐氏当年在苏州之时,从来不曾给母亲好脸色,分明乃是沈氏给了余家殷实的生活,余二叔为此可以上学堂、不必早早出来做工,可是齐氏从来都是神情严苛。 余峤一噎,道:“她如今老了,思念得很……” 沈屹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希望我回去吗?” 余峤面色一凝,话就说不下去了。沈屹才是父亲的嫡长子,若是当日,沈屹顺利入京,世子之位还未必就是他的, 沈屹见他沉默,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既然如此,又何必自寻烦恼。” 眼看沈屹就要离开,余峤忍不住问道:“你不心动么?”永宁侯府,声势煊赫,如今更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正是京城里热得发紫的豪门。 沈屹挑眉,转头看他,仍是带着微笑:“我姓沈,何必对旁人的东西心动?” 余峤目送沈屹离开,心里又是失落又是茫然。 他心中确实有疑虑,若是沈屹认父,他该如何自处。世子之位,乃是圣上定下的,轻易也不会改。可是,沈屹如此优秀,已是得了太子青眼,便是父亲改弦更张,让沈屹为世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从前,他认为父亲钟爱母亲,疼爱自己与妹妹。然而,自从母亲失言、秦氏入门,他却渐渐看清楚了。父亲钟爱的是他的野心与抱负,光耀门楣,掌握权势,才是他最大的爱好。 若是有更好的世子人选,自己又有什么不可更替的呢? 然而,他半分也没想到,沈屹拒绝得这般干脆。 你看重的东西,心心念念的地位,在旁人那里不值一顾、一文不名。这种落差,叫人心里不舒服。偏偏,旁人还光明磊落得叫你无话可说。 余峤心中郁卒,回头与齐氏说了此事,道:“他另有打算,并不是为了认亲。” 齐氏愣了半晌,想起从前苏州的时日,恍如隔世。她乃是小官之女,丈夫也是殷实耕读之家,奈何丈夫早死,为了家计,恰好沈老爷看上大儿子,便只得将大儿子入赘了去。可是,沈氏精明干练,出入市井,齐氏看着,心里就不舒服,连带着沈氏的两个孩子,她也不太放在心上,只盼着小儿子考取功名后,自己就离开。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