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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声惊雷


,无论它是否为一种强迫的给予。

    换句话说,假如她想要在家庭权力体系中取得一定的地位,除了外出工作,取得薪水,用于养活其他的家人这条普遍的途径之外,还有一种内部的贡献,即承担力所能及的家务劳动,也就是常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虽然后者的认可程度偏低,但至少会让她在据理力争时,能够一一罗例出自己的付出,彰显这是一场合理的、应该获得尊重的诉讼。

    她关于兼职的提议,早已被对方用不安全的理由予以了否定;至于家务,他的借口就更不像样了,居然说她还在上学,不用管这些琐事……天知道他自己当学生时是怎么挺过来的。

    或许,郁昌没有处心积虑地谋划这件事。他的大脑,可能并不会冷静地分析,那些狡猾的邀功行为,到底能够带来怎样的一手遮天的话语权。

    但是,他在潜意识中,一定嗅到了一种关联的气味,一种隔绝妹妹在家庭中的贡献,和让自己成功占据道德高地之间密不可分的、千丝万缕的关联。

    于是,一直以来,他都那样做了,也成功地达到了目的:

    一个劳苦功高的哥哥,与只会享受成果的、叛逆的妹妹,在生活中发生争执时,谁更应该得到同情,从而不战而屈人之兵,完全是一场压倒性的、没有悬念的胜利。

    这种道德的权力的运用,让郁昌在前几年的管教中,几乎百试百灵;就算他大大地超过了限度,限制着妹妹的人身自由,强硬地插手干涉,屡次三番把对方惹毛,也能用“关心”与“爱”的招牌手段,逼得郁燕无话可说。

    最为可笑的是,由于对自己过深的欺骗,他在这种过程中,竟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委屈和自怜的情绪,仿佛自己真是臆想中的十佳好哥哥,而所有的过错,自然要被归纳到妹妹的一方——不过,郁昌舍不得怪罪妹妹,经常会像一个被蒙蔽双眼的家长一样,毫无道理地迁怒郁燕的朋友。

    因此,郁燕的那些愧疚,其实并没有必要。

    她并不能清晰地感知到,哥哥于这种怪异的控制欲中,获得了怎样的愉悦,但多多少少,在郁昌洋洋得意的诉苦中,察觉了一点诡异的自恋气息。

    既然对方牢牢把握着,能让自己作为弱势方,获得舆论支持的价值通道,并自得其乐;那么,实际上,作为被压迫者的妹妹,完全不该因此负责。

    在几次失败的介入尝试后,郁燕很快放弃了在哥哥与家务的缠绵悱恻中,横插一脚的行为。

    她在愧疚,烦躁,与鄙夷的情绪混合体中,心情复杂地享受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实际待遇,成了普罗大众眼里,会被划分进“四体不勤”范畴的娇小姐。

    而现在,按照郁燕的计划,她不得不尝试融入这个体系了。

    如果想要遏制哥哥伸得过长的手,迫使他从自怨自怜的道德高地上下来,就必须挖动那些所谓“占理”的根脚,证明自己离开了他的照料,也能活得很好。

    当然,实际操作起来,绝对不会像理论一样简单。

    她几乎能够想象到,即使自己变成了金牌家政嫂,郁昌也能找出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出来阻止。

    但是,在这种潜移默化的争取中,郁燕无疑能够从原本被哥哥全权把控的领域中,获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更何况,她的动机,还十分充足:心疼辛苦的哥哥,所以要帮助他。

    ——这种说法,和以前的硬邦邦的争取,在郁昌心中的区别,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要说心疼,作为郁昌的妹妹,这种感情肯定不是假的。

    郁燕只是无师自通地,把五分真挚,夸大到了十分,像礼物上华丽的外层装饰,精心包裹在那点儿私心上,心怀鬼胎地送给哥哥。

    不得不感叹遗传基因的强大。对于这种本质利己的事,她和自己的哥哥的行事方式,竟相似得惊人,不仅骗对方,必要时,还会哄骗自己。

    至于他们对于内心真实欲望的察觉,与对彼此说辞的信任程度,在心中所占的确切比例——

    可能,也只是一半一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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