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吐出一口气道,“如今忻王已经离开皇宫,皇上准备将太后娘娘如何?” 话音刚落,抬头见皇帝黑沉沉的眸子犹如藏着刀锋,直直地定到了他的脸上。 几乎是本能,燕莫止觉得他驯服的表象里潜藏着反叛,又听他特地觐见,只是为了得知她的下落,他不禁想起当时他离京时,得知嘉月时常召他进宫时抓心挠肺的痛。 听得出他极尽克制地说出来这句话,可正因如此,令他不觉心生警惕起来,“这件事,朕还要仔细斟酌一番,你先下去吧。” 顾星河却没走,反倒躬得更加深了,他的语气恭敬里又暗含机锋,一字一句戳在燕莫止的心窝上:“恕臣直言,太后乃弱质女流,无法撼动皇上大业,皇上又何必着急禁了她的足?” 他眄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是在质疑朕的不是?” “臣不敢,”他缓声道,“只是臣的内子毕竟和太后娘娘是堂姐妹关系,听说娘娘被禁足,内子担忧得吃不下饭,臣毕竟也算得上是娘娘的半个家人,过问一句,也是应当的。” “顾銮仪,”他手中的狼毫骤然折成了两截,胸口微微伏动着,目光锁在他脸上,一字一句道,“究竟是令夫人忧心得吃不饭,还是……” 下半句话却是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顾星河也是个心思灵敏的,一下子变成他欲言又止的画风中,窥探出他的泼天的占有欲。 他掀起眼皮,两道视线猛然撞到了一起,燕莫止眸里的欲念便如同被风拂动的云翳,眨眼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即便他藏得极深,可结合此前关于他和太后的言论,基本可以断定,这并非空穴来风。 “皇上为何纠缠于这点微末小事?”他说着,余光偷觑着他的脸色,又刻意加了一句,“不瞒皇上,内子担忧堂姐,臣亦是如此。” 这句话听不出情绪,却仿佛在他燃烧的心房上,又添了一把柴火,火势一下子窜了上来,炙得心头隐隐作痛。 可他不能迟疑,一旦有一点端倪映入了他的眼,便坐实了他们的不良关系,无论是对嘉月还是对他,都是十分不利的。 他扯开了话题,“听说府上小郎君已满月?” “正是。” “你们一家倒是重情重义,也不枉娘娘恩泽你,”他突然踱至书案左侧,从那口插着十几卷卷轴的青花瓶里,抽出一卷来,展开画卷看了一眼,这才重新卷起系好,递到他面前,“前两日,娘娘还念着你们小郎,亲自画了副丹青,让人送往你府上,没想到一忙起来竟耽搁了,既然今日你刚好在此,这幅画你便拿去吧,祝小郎平安顺遂,快高长大。” “臣多谢皇上。”顾星河双手接过画卷道。 “对了,娘娘在宫里孤寂,令夫人想要进宫探望,随时都可以来陪她聊天解闷。” 顾星河喜出望外地打了个拱,语气明亮了几分:“多谢皇上开恩。” 燕莫止瞥见他尚未收回的笑意,心头像被噎住了,嘴唇扯动,又淡淡的补充道:“朕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不敬的事,只是娘娘毕竟在气头上,如今,局势尚未明朗,未免节外生枝,暂且出此下策而已……提前令夫人将此话转告给娘娘,劝她别思虑过度,以免郁结伤身,还有,气候严寒,多保重凤体。” 顾星河从他稀松平常的语气里读出他的克制的关切来,心底到底松动了些,“皇上放心,臣会让内子转告的。” 燕莫止点了点头,闭上疲惫的眼道,“无事便退下吧。” “是,那臣便告退了。”顾星河说完便退了出去。 翌日。 楚芝捧了好几个包裹,佯佯地从禁卫的眼皮子底下入了顺宁门。 “阿姐,来看你了。”一入门,她便把东西交给了一旁的忍冬和仲夏,捉裙朝嘉月走了过去。 坐完月子的她,脸上又是胖了一圈,一张朝气的脸上红光满面,嘉月掀起眼皮打眼一瞧,便能知道她的近况了。 比起她的朝气蓬勃,嘉月就歪在那张美人榻上,屋里射不进阳光,显得有些阴冷晦暗。 听到她的声音,她才懒洋洋的坐起身子,眼睛弯了起来,“你怎么来了?”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