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不砚走到一个茶摊前,拎起温热的茶壶,柔声问抖如筛糠的老板:“一壶茶多少银子。” 他握住茶壶的手还有血。 红与白,界线分明。 老板眼睛看地上,结结巴巴道:“送、送小公子了。” 祁不砚放了一锭银子到摊位给老板,用茶水清洗掉指缝的血渍,混着血的茶水流落:“无功不受禄,你无须送我一壶茶。” 老板微愣。 这位小公子此刻看着又很是平易近人,跟用天蚕丝杀人的模样像又不像,他做什么事,语气和态度似完全没丝毫变化的。 很快,一双洁白如玉的手褪去血渍,祁不砚又擦唇角,刚吐过血,他脸上也有自己的血。 他拿了一只茶杯,拎茶壶走向贺岁安,她就趴在栏杆边缘。 在地上滚过的贺岁安浑身脏兮兮的,麻花辫也乱了,皮肤有几道灰尘痕迹,祁不砚掌心贴到她的小脏脸上,擦去一层灰尘。 祁不砚低眼看指腹的灰尘:“刚才,很难受?” 她踮起脚,凑到他面前。 少年看她。 贺岁安亦在看他:“你呢,你刚才也很难受?” 祁不砚捻了捻从她脸上擦下来的灰尘,洗过的手又彻底脏了,似不太能理解贺岁安说的话:“你为何会认为我刚才也很难受。” “那你为何会认为我刚才很难受?”贺岁安反问他。 “你疼到在地上打滚了。” 祁不砚回道。 贺岁安慢慢道:“你虽然没像我那样疼到没出息地在地上打滚,可你吐血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以后能少用这支骨笛。” 有些人,是不值得与他同归于尽的,贺岁安没说出这句话。 祁不砚又擦掉她脸上的一道灰尘:“贺岁安,我不希望你难受,是不想你死,我还想养你,你不希望我难受的原因是什么呢?” 贺岁安没想到祁不砚会问这个问题:“我……” “我也不想你死。” 吹笛的难受是可以致命的。 以前沈见鹤曾和贺岁安提过,如今她亲眼所见。 他将她的脸全擦干净了:“那你为什么会不想我死。”祁不砚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别人也应该如此,哪怕是贺岁安也不例外。 贺岁安有点摸清祁不砚的脑回路了:“有些事是凭心,不是凭目的的,我就是不想你死。” 祁不砚轻喃:“有些事是凭心,不凭目的么。” 官兵来了。 他们团团围住出了事的街,待看到地上的尸块,神色各异。 听人报案说此处出现了官府通缉多年的杀人犯,谁知只有尸块。大理寺少卿问报案人:“你说的杀人犯是?” 报案的西市百姓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事,如何回答得了。 大理寺少卿看向祁不砚。 他穿着打扮很像官府通缉多年的杀人犯,但年龄是对不上的,少年很年轻,那个杀人犯都三十好几了,不过他们可能有关系。 还没等大理寺少卿开口问祁不砚,他忽问:“你们难道没被通缉多年的杀人犯的画像?” 自然是有的。 大理寺少卿略不明就里:“有画像。但你这话什么意思?” 祁不砚弯眼笑:“既然有画像,便可证实这具尸体是你们通缉多年的杀人犯了啊。” 有衙役懵圈。 他嘟囔:“都是尸块。” 祁不砚眼神澄澈:“可以拼起来的,需要帮忙么?” 大理寺少卿环视过西市街道,目光回归到少年那张看似无辜的脸:“不用劳烦,这是我们官府的事,是谁将他变成这样的。” “是我。”祁不砚发现贺岁安的手也有不少灰尘,倒茶水过去,一根一根地搓洗。 贺岁安将脑袋垂得低低的。 很多人都在看着他们。 大理寺少卿从头到尾审视祁不砚,此人尚未满二十岁,承认杀人时却毫无波澜,跟没心似的:“是你?你为何要杀他?” 祁不砚放下茶壶:“他要杀我,我便杀了他。” 大周律法是规定,对想杀自己的人,可以采取自卫,哪怕将其反杀,也不触犯律法,更何况,杀的还是官府通缉多年的杀人犯。 大理寺少卿没遗漏西市街道的虫蛇尸体。 江湖人杀人的手段不是他们官府能干预的,只要不伤及无辜,江湖与官府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他派人捡起尸块。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