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有无数枝带刺荆条在少年体内攥绞着他的胃、他的心,他几乎要窒息,那一根根荆条刮裂他的胸腔,从他咽喉中狰狞冲出,然后聚拧在一处,向他劈头盖脸抽来—— “啊——!” 少年浑身汗湿地惊醒,张皇大叫。 殿中黑蒙蒙一片,有内侍闻声捧烛而来,近前问安。 他清醒了一些,伸手扯住内侍的领口,大声喘着气,连声问道:“鄂王何在?鄂王何在?鄂王何在!” “回陛下的话,鄂王已出宫了。” …… 大辂之中,暖香轻盈。 戚炳靖紧锁眉头,双眼紧闭。冕旒白珠左右晃荡,在他冷毅的脸上反出一道道阴影。 须臾,他抬手摸了摸胸口,眉间褶皱渐渐疏平。 那里被他触及的地方,仿佛残存着卓少炎清晨留下的温度。那时候她的手抚平他的衣物,又在他的胸前搁了小半晌。 短短数寸之距,她眼眸清明地看着他,说:“我不走。你也再靠我近一些,好不好。” 想着,戚炳靖笑了一下。 而后那笑意渐弥渐淡,终被压回他眼底的一片寒黑当中。 第60章 陆拾 天色尽灰,夜里又飘起了雪。 鄂王仪仗回至大长公主府。幰幔摘起,寒风倒灌,戚炳靖身披黑色厚重羔裘,无甚表情地下了大辂。府门外,十二个小厮持灯照路,两个上前撑伞伺候,却被他略不耐烦地格退。 片片分明的雪花跳跃在暖橘色的灯光中,灯光又映亮了府门内一人的身影。那人静静立着,裙裳边角沾了雪,一动不动地望着门外的动静。 戚炳靖冒雪大步行路,抬头正见那人,本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忽地露出一抹笑意。他足下顿了一下,冲身后招了招手,叫回了方才被他斥退的那两个撑伞的小厮。然后他走上前,解开裘衣,将人罩进自己怀中。 “少炎。” 他身上温热的气息将她包裹住。 卓少炎面颊冰凉,被他的大手一捂,立刻暖了。她笑了一下,抬手按在他的手背上,道:“我没有那么冷。” 戚炳靖用拇指刮了一下她泛红的鼻尖,反握住她的手,牵着她一道往里去,边走边道:“夜里颇寒,往后不可再出来迎我。” 卓少炎没接这话,转首顾他,问说:“在宫里用过膳了么?” 他搓了两下她的指尖,然后淡淡一“嗯”。 以为她这一问只是个开头,可他却只听见她轻声跟了一句:“那便好。”然后,就再没提任何关于他今日在宫中所经历的事了。 戚炳靖低头,将她无声打量。她的侧脸在晕光中显出一种柔静的美,神色看起来平平和和,与她的语气无异。 他遂将她的手握得紧了些。 …… 进了屋,在侍婢来为他解冠宽衣前,戚炳靖忍不住将卓少炎一把揽入怀里,抱了半晌。她这般的平和让他心热。隔着衣物,他不轻不重地抚摸她的后背,然后亲吻她的脸,嘴唇,还有耳后软嫩的皮肤。 卓少炎在他怀里颤了一下。 她掀起眼睫,对他道:“先宽衣,沐浴吧。” 戚炳靖的嘴唇在她颈侧留恋不舍,迟迟才道:“好。” 在将她放开时,他不经意间感受到她的身子仿若一瞬间放松,而自他怀中离开前,她则像是无意识般地轻轻一嗅。 随即,卓少炎极短促地蹙眉,那抹神情转瞬即逝,可却仍旧被他敏锐地捕捉到。 戚炳靖彻底将她放开。注视着她转过身的背影,他眉目微沉,未发一词。 他知道,她是在闻。 闻他身上有没有血腥味。 …… 浴房中,水雾缭绕。 戚炳靖两臂搭在池壁边,双目紧阖。他赤裸的肩膀与上胸挂着水珠,浓眉亦湿,愈发黑亮,整张面容在水气之中看起来更显峻悍。 有人进来,缓步走到他身后,跪坐下来,抬手解开他的发髻,替他揉按僵乏的头颈。 “少炎。”他没睁眼,没回头,张口叫了她一声。 卓少炎的指尖在他的太阳穴处打着圈按压,口中应道:“嗯。” 戚炳靖沉默须臾,见她似乎一切如常,终是没说什么。过了会儿,她的手顺着他的脖子往胸前滑,又向下探了探,纤瘦的手臂浸入浴汤中,触到他右腹处的那条伤疤。 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蜷了蜷。然后她沿着那道疤,一点一点地抚过他的腹、胸,在他的心口处停住。 那日在车中,他道,他已回不了头了。 当时她远不如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