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宫门请钥匙,要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大可以留到明天处置,做什么今晚就急着押人?况且来的又都是精奇嬷嬷,这类人可是能直接下慎刑司的,寻常宫人见了她们都得抖三抖,颐行嘴里不说,暗中也掂量,这回的事儿怕是叫人招架不住。 从琼苑右门穿过御花园到德阳门,这一路虽不算远,却也走出了一身冷汗。天黑之后夹道里不燃灯,只靠领路精奇手里一盏气死风,灯笼圈口窄窄的一道光从底下照上去,正照见精奇嬷嬷满脸的横肉丝儿,那模样像阎王殿里老妈子似的,透出一股}人的邪性。 终于进了永和宫正门,里头灯火通明,裕贵妃在宝座上坐着,两旁竟还有恭妃和怡妃并婉贞两位贵人,三宫鼎立,组成了三堂会审的架势。 领头的精奇垂手向上回话:“禀贵主儿,焦银朱带到了。”言罢叉人的两个把银朱往地心一推,却行退到了一旁。 颐行膝行上前扶她,银朱抖得风里蜡烛一般,扣着金砖的砖缝向上磕头,“贵妃娘娘,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啊……” 上头有人哼了一声,那声气儿却不是裕贵妃的,分明是那个专事寻衅的恭妃,“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呢,就忙喊冤,这奴才心里有没有鬼,真是天菩萨知道。” 所以说恭妃这人不通得很,自觉不曾行差踏错却被拿来问话,世上有哪个人不是一头雾水,不要喊冤? 贵妃眉目平和,垂着眼睫往下看,殿上两朵花儿依偎在一起,大有相依为命的味道。 她叹了口气,从颐行身上调开了视线,只对银朱道:“本宫问你,今儿你干过什么事儿,见过什么人,又说过什么话,自己好好回想回想,老实交代了吧。” 这种宽泛的问题,就像问你一碗饭里有多少粒米一样,让人无从答起。 银朱定了定神,强迫自己细琢磨,可是想了半天,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便道:“奴才一早就跟着琴姑姑上中正殿这片换竹帘子,半道上遇见了娘娘们,在夹道里站了一会儿。后来进春华门,一直忙到申正时牌,才和大伙儿一块儿回尚仪局。回局子里后做针线,做到晚饭时候……奴才实在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啊,请娘娘明察。” 结果这段话,却招得怡妃嗤之以鼻。 怡妃坐在一旁的玫瑰椅里,栀子黄的缠枝月季衬衣上,罩着一领赤色盘花四合如意云肩。那鲜亮的装束衬托着一张心不在焉的脸,似乎不屑于和奴才对质,扭头对身边宫人道:“叫她死个明白。” 身后的宫女应了声“”,上前半步道:“奴才今儿奉主之命,上宝华殿内室供奉神佛,刚点上香,就听见外头有一男一女说话。女的说‘别来无恙’,男的抱怨‘你不想我’,听着是熟人相见。奴才本以为是宫女太监闲话,没曾想出门一看,竟是焦银朱和进宫做佛事的喇嘛。奴才唬了一跳,回去就禀报了我们主儿,这宫里宫规森严得很,怎么能容得宫女和外头男人兜搭。虽说喇嘛是佛门中人,但终究……不是太监嘛。宫人见了本该回避才是,这焦银朱反倒迎上去,两个人唧唧哝哝说了好一会儿话,最后大喇嘛还给了焦银朱一样东西,奴才没瞧真周,就不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物件了。” 这话说完,所有人都一脸肃穆,恭妃冲贵妃道:“这还了得?前朝出过宫女私通民间厨子的事儿,到这里愈发涨行市了,竟攀搭上了喇嘛。那些喇嘛都是雍和宫请进宫来的,这么干可是玷污了佛门,够这贱奴死一百回的了。” 颐行到这时才弄明白来龙去脉,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这宫廷里头要不出事儿,就低头当好你的奴才,要出事儿,那就是祸及满门的大祸。 银朱和喇嘛交谈她是知道的,也看见了,她虽不清楚他们先前说了什么,但以她对银朱的了解,银朱绝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 银朱早就百口莫辩,嚎啕着哭倒在地,嘴里呜呜说着:“神天菩萨,真要屈死人了!” 这时候没人能帮她,颐行庆幸自己跟来了。平时自己虽然窝囊,不敢和人叫板,但逢着生死大事,她还是很有拼搏精神的,便翻开自己的袖子,从里头掏出一截沉香木来,向上敬献道:“贵妃娘娘,我知道大喇嘛给银朱的是什么,请娘娘过目。” 贵妃身边的宫女流苏见状,下台阶把东西接了上来,送到贵妃面前。贵妃凝神一打量,“这是什么?” “回娘娘,这是礼佛的檀香木,是银朱从高僧那里求来,送给我的。”颐行说着,磕了个头道,“娘娘明鉴,咱们才进宫不久,那些喇嘛又是偶尔入宫承办法事的,银朱哪来的机会结识他。我想着不光是民间,就算深宫之中也多是信佛之人,喇嘛在咱们凡人眼里就是菩萨,见着了,求两句批语,求道平安符,不都是人之常情吗。” 裕贵妃听完,将这截檀香木递给恭妃和怡妃,似笑非笑道:“两位妹妹的意思呢?” 怡妃看罢,那双细长的眼睛移过来,乜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