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风华的喉咙如同被浓痰堵住,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杨木见妈妈终于哭了,不再歇斯底里,而是瘫坐在地上,刚才愤怒的羽毛散了一地,不久也呜咽起来,边哭边扇自己的脸,是怪我,是怪我! 邵风华挣扎着想去抚慰儿子的肩膀,可僵硬的躯体拖累得她根本 不能动弹。杨木缩着脖子蹲在装尿片子的纸篓面前流泪,哭着哭着竟抓起纸篓里的废纸擦鼻子,嘴里却开始旧事重提—— 从小到大我一直好好学习,你说我成绩好不好? 可你实在供不起我上学,当兵的名额又让人家给抢了,我想改变命运多难呀! 我带着你流浪到这儿,天天喂你吃喝,给你擦屎抹尿,挣的钱不是还债就是给你看病吃药,咱们穷得只剩两个肉人,不是卖你就是卖我! 这话一下戳到邵风华的死穴,她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好像希望用哭声堵住儿子下面的话,又好像引诱他继续讲出来。 杨木抽泣,你都和多少男人好过,你自己有数吗?我都给你拿本子记得呢!那些男人都给了咱们啥,卖菜的老王头你记得吗? 邵风华的哭声顿时提高了八度。 杨木不依不饶,他那么恶心那么脏,鼻涕直往墙上甩,衣服锅底一样黑,你也往家里带,晚上和他哼唧一晚上,他给了咱家啥?一筐萝卜! 老张给了啥?给咱家打了张吃饭的木头桌子!还有那个老侯,来得最多的总赖在咱家不走的死猴子,最后把我的学费都偷走了……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都给你记着呢! 最可气的就是老林,虽然给了一点儿钱,但是每次醉醺醺,整天找碴儿打我,你说我能不离家出走吗?! “那你说我到哪里搞钱?我到哪里搞钱?!” 邵风华也嚎叫起来,她用手拼命地拍打床沿,挣扎着想离开这个坟墓一样的小床,“我们在镇上没有地种,我只能给人家打零工,我和大老爷儿们一起出苦力给人家盖房子。你长身体要吃饭,还总生病,一病就要花钱,我实在养不活你呀!” “那你还不如先掐死我呢!”杨木恶狠狠地说道。 邵风华说到这里万念俱灰,她忽然厉声骂道:“杨诺,可恨的是杨诺!是他害得我们这样,害了我们一辈子!” 娘儿俩就这样哭了骂,骂了哭,好一阵子杨木才从地上站起来, 把已经冰冷的饭菜重新热过,一勺一勺喂进邵风华的嘴里,邵风华和着眼泪吞下,默不作声地重新躺好。 碗筷洗干净之后,用热毛巾给妈妈擦净脸,帮她漱口,把纸篓清空,把房间整理好,又倒了一大杯清水放上吸管摆在床头,接着把电视打开,遥控器和书放在床边,一切妥帖之后,杨木才垂头丧气地离开。 临出门,杨木想再撂下几句狠话,可眼见邵风华平躺在床上如同一具干尸,千言万语最后咽下了。 11 任青青慌着联系杨木,两个人在电话里没多说,刚一见面任青青就先怪罪起来:“你不是说事情都办妥了吗,怎么警察这么快就找上我们了?” “尸体被发现了。” “你不是说要挖出来,重新埋吗?” “一直也没找到尸体……” 怎么会这样?!任青青也慌了神,当时真不应该拿石头做记号,那片荒地上到处都是石头,天一亮就分不清了。 都怪事发突然,埋得也慌乱,埋完之后又怕被别人发现,把土踩平之后才抓了一些石子儿撒在上面。 毕竟这是第一次杀人,实在没有经验。 “算了,说这些没有用,尸体已经被发现,警方正在调查我们的 不在场证明呢!”杨木看似平静,心底却像不会游泳的人快沉入水底时才有的恐惧。 “这你大可以放心!”任青青扳过杨木的脸,杨木不得不和一脸暗疮对视,“幸好我们早就想到互相做证警方不会采纳,埋了他立刻分头行动。现在只要分别把自己的证词准备好,我们的不在场证明天衣无缝,一定会没事的!” “那你是怎么和警察说的呢?你学一遍。”杨木好歹抓住一个破救生圈,想象着自己也许能慢慢浮出水面。 “非常完美!”任青青颇为得意,“警察到医院一调查就可以证实,当晚 7点我们从芬雅餐厅出来,你送我回家之后,我就头晕,家人马上送我去医院,8 点半到医院抽血检查,我感觉好多了,就回家睡觉了。” “你的不在场证明比我的完美!”杨木看看未婚妻的厚嘴唇,上面有一些斑驳的黑色素沉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证词被警方破解了,我们要不要向警方自首呢?毕竟是郭川跟踪我们在先,我们和他无仇无怨,可以算正当防卫吧?” “你这个没骨气的男人,绝对不可以!”任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