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忌惮着张姿有钱人的身份,起初对尚在襁褓里的小顾若是很好的,无微不至地照顾。再加上小顾若又长得可爱,白白嫩嫩的小脸,粉团似的,一双洋娃娃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只要有人逗她,她就咯咯地笑,院里的工作人员都很喜欢抱她,逗她玩。 张姿承诺很快就把顾若接走,但是一年没有来,两年也没有来 顾若会走路了,会说话了,会脆生生地叫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叔叔阿姨了,张姿还是没有来。 所有人都以为顾若的母亲永远不会来了,于是他们对顾若的关心日渐敷衍,不到三年,已经再没有什么特殊的照料。 反正她母亲给的钱多,孤儿院里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而顾若的记忆里,当然也没有对母亲的印象。她只隐隐约约记得偶尔听工作人员提起过两次,说她母亲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顾若的内心毫无波动,只当听他们聊一个不相干的陌生女人。 孤儿院的小孩很多,健康的、残疾的,各种各样,但照顾他们的工作人员数量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这些孩子们之间有他们自己的社会、阶级,以及规则。 有社会人士来献爱心的时候,就是温良恭俭让。 平常时候,这个规则叫做:个子高的优先、拳头硬的优先、力气大的优先。 好吃的、好玩的、想要的,全都靠抢,抢到了得二十四小时不睡觉守着,否则第二天,自己心爱的,说不定就到了谁的手里,又或者被一群人毁坏得粉碎。 顾若五岁时,因为长相漂亮乖巧,被选中去接受爱心捐赠,梳着羊角辫,穿着新的碎花裙,还在电视台跟拍时,从一个阿姨手中得到了一个兔子模样的布偶娃娃。 顾若从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也没拥有过这么好看的娃娃,她爱不释手地抱在怀里睡觉,第二天一早,新衣服没了,娃娃也没了。 顾若在垃圾桶里找到了她新衣服的碎花破布,在楼下的泥巴沟里看到了她的兔子娃娃。 那娃娃静静地躺在那儿,再不是可爱的模样。 它的耳朵早不知被谁揪掉了,巨大的裂缝里露出填充棉,沾着泥污,黑黑白白的一团,看起来很像被污染的脑浆。 它的肚子被人扯开,同样露出填充棉,脏兮兮的,就像淌出来的内脏。 它的身上被人用红的黑的笔画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顾若能想象到那些人一边画一边笑嘻嘻的模样。 顾若静静地看着它,却没有哭。 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能哭,哪怕掉下一滴泪来,都只会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更高兴。 那时顾若才五岁,就已经懂得了这个道理。 姜新染依偎在顾若怀里安静地听着,才讲了这么一件小事,姜新染就已经觉得鼻子又酸又堵,她很想保护顾若,可她又什么都做不了,她的眼里泪花盈盈,抬头去看顾若时,这人表情平静,甚至还笑了一下。 好久没回忆过这些事,我都以为自己忘了。 姜新染心中酸涩,顾若,你不想说就算了。 还是说完吧。顾若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笑道:给你一个交代,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于是姜新染只好强忍着泪水,继续听。 顾若很聪明,六七岁时,已经善于观察,她经常看院里的小孩打架,没事的时候就琢磨,怎么打别人才能一击致命,让他们一次就害怕,从此对她闻风丧胆。 到了九岁,打架和挨揍对顾若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她也从婴幼儿时期最让工作人员喜欢的孩子,变成了整个孤儿院里最野性难驯、让人头疼的孩子。 顾若抢她能抢到的一切,玩具、食物、新衣服。她其实不在意也不喜欢这些东西,可她看到那些人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盯着她,眼里暗含憎恨,还有畏惧,她就说不出的愉快,得意地笑,骂他们是废物。 就这样一直到了十二岁,顾若以为这种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她也开始上初中了。 顾若顽劣,也出人意料的聪慧,边玩边学,就考上了临渊市最好的初中,但她心思没在学习上,念书有什么用?还不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孤儿院不可能供她念高中,顶多初中出来找个什么服务员或者洗盘子的工作,从孤儿院里滚出去,也就这样了。 但是就在这年,顾若的母亲突然回来了,热泪盈眶地找到了当年她抛弃顾若的那家孤儿院,敲锣打鼓地把顾若接了出来。 顾若一脸惊呆地被一个浓脂艳粉的女人搂进怀里,她身上的香水味呛了顾若一鼻子。 你他妈谁?顾若推开她,冷声问。 张姿的泪挂在眼角,妆有点花,惊愕:小若,你你不认识我?我是你妈啊! 顾若怔了下,站在原地,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