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稳定情绪之后,他虚弱地问了一句,“我还走得了吗?” 开车的男人面色沉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回答,“唐书记既然安排好了,您就一定走得了。这个案子疑点很多,他相信您绝对不是最应该担责的那个人,您先出国暂避,给他争取查清案情的时间。” 他闭了闭眼,突然沉默下来,脸色萧索,满心自嘲。 他这一生的两个父亲,在他走到绝路时,什么都知道的亲爹让他去自首,逼着他一个人扛起责任来,还用岳父来威胁他,让他进退不得;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岳父却不问前因,无条件的相信他不会那么坏,想尽一切办法保证他的安全,哪怕会被他连累到头顶上的乌纱帽,甚至有可能殃及性命。 活到三十三岁,才第一次看清楚他最亲的这些人。 他颤抖的右手慢慢伸进怀里,触摸那个熟悉的皮套,那是爷爷留给他最珍贵的礼物。 他的人生由此开始,是不是也应该在此结束? 他的情绪变得既疯狂,又平静,没心没肺地弯嘴一笑。 “你说,如果我真这样拍拍屁股走了,唐书记会怎样?” 男人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不再掩饰对他的怜悯与厌恶,用硬邦邦的语气回答他,“唐书记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他继续半死不活的笑,对方似乎被他激怒了。 “你的弟弟贾青涵,两会以后将成为全国最年轻的市长兼市委副书记,这就是你父亲所谓的协议。” 是这样啊,他居然没有感到惊讶。 既然放弃了大儿子,小儿子的仕途必须保证。 贾青宏担起所有的谩骂和罪名遗臭万年,贾思源痛心疾首大义灭亲,贾青涵根正苗红、不负众望,成为最年轻的市长兼副书记。 这就是他们快乐吉祥的一家。 至于那个一直溺爱他的后妈,此刻估计已经在阴暗的角落里笑掉大牙,笑他愚蠢、笑他无能、笑他傻b,傻到真心以为父亲和后妈的宠溺纵容是出于怜惜和亲情。 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像他这种局限于身体条件无法进入政坛的长子长孙,其实根本不被需要。 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会那么天真又愚蠢,相信那种毫无原则的溺爱仅仅出于单纯的亲情。到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还是很被需要的,他的姓名、婚姻、名誉、生命……都可以为这个家庭彻底奉献,他的血将会染红弟弟光鲜的仕途。 惊雷突至之时,他的父亲不惜牺牲头顶的乌纱帽和他这个长子长孙,把他的弟弟送上那条通天的青云大道。 所以父母才对弟弟那样严格管教,从小到大,好吃好喝的都给了他,弟弟却被逼着艰苦朴素;他们满足他一切的物质要求,对弟弟的态度则正好相反。 既然走到这里了,他总得去恭喜一下他的好弟弟,于是他从怀里掏出那把精致华美的凶器,抵在开车的男人头上,笑得轻松又邪恶,“停车。” 男人吃了一惊,张嘴要劝,他沉下脸拿枪口蹭蹭对方的脸,“立刻停车,别让我说第三遍。” 男人只得踩了刹车,开在他们后面的车都跟着急急停下,怒骂声铺天盖地。他对男人撇撇嘴,“滚!” 对方乖乖打开车门,回头动了动嘴唇,他完全不给这人劝说的机会,只勾起嘴角带着恶意挑衅,“你这么去跟唐书记交账,他会不会发脾气?呵呵,我现在也不方便再给他打电话,帮我转达一句,谢谢他。” 他回想了一下岳父大发雷霆的表情,忍不住身体一抖,同时又觉得十分快意,哈哈大笑着把那个男人推出车外,自己坐在驾驶座上发动引擎,丢下的最后一句话随风远远飘散,“都回家洗洗睡吧!” 车是好车,他开足马力,在市区飙出极高的速度,直奔他那位好弟弟最常去的一家私人会所。 那群前途无量的公子哥们把纨绔和废柴排除在外,是那家会所的固定会员,放眼整个b市,会员人数非常有限,其中当然不包括他。可是今天不同,他停车大步走到会所门口,直接推门闯入,对大堂经理的解释和劝说充耳不闻,只狠狠盯着对方露出一个充满戾气的笑。 他在b市是出了名的跋扈嚣张、睚眦必报,那个经理顿时住口,陪着笑退后一步。 他这才缓和面色,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事,找我弟弟哈皮一下,他在里面吧?” 经理没敢开口回答,他双眼一眯,脸上倒还带着笑,“他今天生日,我要给他个惊喜,别惊动他,房号报给我,快点!” 满意地拿到房号,他警告性地再瞪了那人一眼,径直走向贾青涵所在的那个房间。 深呼吸一口空气,他用力推开房间的门,沙发上坐着的六个人一起抬头看向他。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