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骁王殿下站在岸边,说:“我不爱穿白的。” 柳弦安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然后就从梦中惊醒了。 他猛地坐起来,心脏“砰砰”跳得极快,水面下的阴影变得极度清晰,他倒吸一口冷气,扯过被子捂住头,不懂自己怎么会梦得如此细致周正。此时外头的天已经黑了,万籁俱静,想来阿宁也早就已经歇下,所以并没有人发现柳二公子的夜半异状。 他觉得这可真是太失礼了,骁王殿下第一次来做客,自己却连衣服都舍不得给人家梦一件。在黑漆漆的被窝里趴了一阵子,柳弦安觉得自己的心跳稍微平息了一些,于是重新坐起来,抱着膝盖看了会儿窗外。 这一晚的月色很亮,亮得都有些诡异了,银盘泛红边。山野一望无垠,高高的草叶被风齐齐压弯,有回声阵阵回旋,呜呜沙沙,如泣如诉。 有时候,太寂静的空间,反而容易使人喘不过气。柳弦安擦了擦额上细汗,又下床到桌边喝了杯水,觉得横竖睡不着了,那我不如继续去把尸体解剖完吧。 于是他拎起小油灯,就去干活了。 停尸房里的烛火被一盏一盏点亮,柳弦安关上门窗,只留了一线透气的缝隙。杜荆的尸体看起来要比白日里更加狰狞百倍,柳弦安凑近认真观察,想要辨明究竟是因为蛊虫仍在游走,还是因为烛光太晃动的缘故。 梁戍站在窗外,透过那条缝隙,看着柳弦安几乎要将他自己的脸整个贴上去,一时间也……别的暂且不论,他难道不嫌那玩意恶心吗? 程素月也在,她原本是被梁戍打发去买糖糕的,结果下山之后,所有的铺子都已经关了,哪里还有糖糕卖。但程姑娘是了解自家王爷脾气的,于是硬是敲开了一家糕点铺子的门,让老板现场蒸了一锅,所以回来得迟了些。 她抱着怀里温热的糕点,感慨万千而又感动万千地说:“柳二公子可真是太厉害了。” 她说话的声音已经压得很轻,但柳弦安的耳力是极好的,所以依旧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看向窗外。 梁戍将糖糕从程素月手中接过来,示意她回去休息,自己则是推开木门:“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没多久。”见到骁王殿下,柳弦安立刻就又想起了瀑布沐浴之事,于是他选择继续低头和杜荆对视,在一片血呼刺啦里,心轰轰如高天飞扬。 梁戍并不知道三千世界里发生的事情,所以叫他:“把手洗干净,先出来吃点东西。” 柳弦安用镊子夹起一条蛊虫:“不吃,我还没有忙完,也不饿,王爷去分给别人吧。” 梁戍不悦:“不是你自己要的糖糕?快些。” 说完便出了门。过了片刻,柳弦安果然跟了出来,两人找了块平整的石头,梁戍将糖糕递给他,自己解下腰间的酒囊。 柳弦安用竹签扎起一块,咬了一口,甜甜的桂花蜜就淌了出来,同白鹤山庄的厨子做的不一样,但一样好吃。这几天的夏夜已经不冷了,吹着凉丝丝的风,吃着温热的点心,挺舒服。 梁戍拧开酒囊。 柳弦安的鼻子也很好用,他问:“是西风吟吗?” 梁戍意外:“你还懂酒?” 柳弦安说:“经常喝。” 不是醉饮,而是小酌,喝到半梦半醒时是最妙的,闭眼便能登上万重宫阙,与仙人一道摘星揽月。 梁戍将酒囊递给他。 柳弦安尝了一小口,呛喉而辛辣,真如西北的风一样来势汹汹,打得人睁不开眼睛,但在辣劲过去之后,却又有一股绵绵久久的甜。 “是好酒。”他将酒囊还回去,继续吃自己的糖糕,又想起来问,“那个叫卢寿的师爷,王爷查的怎么样了,他也是白福教的人吗?” “不是。”梁戍道,“不必再管他,石瀚海已经查明,他就是个缺心眼的傻子。” 至于杜荆的弟子,也没能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并非他们不想供,而是虽然拼了命地想供,但实在对内幕知之甚少,半天也只能说出杜荆深得白福教的教主信赖,所以才会被派往赤霞城中放蛊,倘若这次事情顺利,便会照猫画虎,在其余城镇也如法炮制。 “这就是邪教的目的吗?”柳弦安问,“先令天下大乱,自己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手法听着也没什么稀奇。” “但用来蛊惑人心,造一尊假神是足够了。”梁戍道,“还有一件好玩的事情,根据他们供述,这回的蛊虫是那位大教主亲手炮制,苦心研究数年,曾洋洋得意,号称即便是白鹤山庄的柳庄主,也难以察觉。” 结果柳二公子上山还不到半天,就粉碎了这场阴谋,可见蠢货就算再苦,也苦不出什么结果,倒不如不苦。 柳弦安说:“但确实不难。” 梁戍道:“就是这句话,就是这个语调,将来见到白福教那位教主时,你再同他重复一遍,看能不能把他当场气死,也省了刽子手那一刀。” 柳弦安笑,将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