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摸了帕子揩她的手心,“怎的又不点灯?” 梦迢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喉咙,出声便是低哑的哭腔,“放我出去……” “好。”孟玉也滚出眼泪来,嗓子却仍旧透着冷硬,哪怕他是歪着一双温柔的眼,温柔地睇着她,“想清楚了么?愿不愿意指证董墨?” 梦迢几乎是本能地点头,这会叫她做什么她都答应。人被困得久了,自由就成了唯一的盼望,爱恨嗔痴都得退让到一边。 她细碎地点着下颏,细碎地点出许多眼泪,也记不得计较是在答应着什么。她只不过想要与人说话,想要一点温暖,在这漫长的、度日如年的暗寂里。 于是急切地攀在孟玉脖子上,将脑袋放到他肩上去,紧迫地抱紧他,还是不住地点头。 孟玉在背后笑着,掌心轻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地,像奖励一只刚刚被他驯服的猫,“皇上的旨意没几日就到,顾及朝臣彼此的体面,只命贾参政私下问话。你放心,不会传出去的,坏不了你的名声。或者你能拿得出什么证据告诉我,我去回他的话,你在家好好休养。” 梦迢不断地点着头,迟钝而木讷地吐出一句,“他胸口有条疤。” 说出这话来,她模模糊糊的脑子有了刹那的静止,仿佛整个尘寰被摔碎,空荡荡里溅起恐惧。她狠狠地往孟玉身上贴,恨不得把自己的骨头藏进他的身.体里。 那一缕月魄落进窗来,地上吊着的满是变形的沉重的蓝影子,床的影,案的影,几的影,凳椅的影,以及他们相拥的影。 孟玉一条胳膊也环紧着她,另一条胳膊抬起来,搽了一把面上的眼泪,背着她木然地笑了下,“你瞧,也未见得你有多么爱他。” 次日梦迢是被一阵响声吵醒的,轰隆隆,轰隆隆……一整个人间从她耳边碾过去。她由枕上慢吞吞爬起来,呆滞地听着,贪恋地阖上眼。这声音确凿是真的,充斥着人的欢声笑语,在久违的天光里。 走到廊外一瞧,原来是几个小厮在拆洞门上的两扇木门,窗户上的铁木栏杆也不知几时拆净。庭中流莺巧语,树荫匝地,太阳照尽,凉风邅回,冷与暖捉摸不定,扑朔迷离。 几个丫头婆子笑嘻嘻地迎在庭内福身,一个个献媚着嘴脸,生怕梦迢记旧账似的,殷勤更胜从前,“太太可有哪里觉得不好?” “太太再进屋睡会,天冷了,仔细在风口里吹出病来。” “太太想吃什么没有?这会就叫厨房里做来!” 梦迢一时竟然很爱这些嘈杂的声音,将那一张张呱呱发出声音的嘴慢慢睃过。她脸上落满灿烂的阳光,灿烂的阳光里,笼着支离破碎的笑意。 只等众人问候完了,她立在廊庑底下看她们,轻声开口,“今日是初几?” 有个婆子抢着来答:“十五、十月十五!” 想不到才过了两个月,她还以为人间已千年了呢。她顽固坚持的一点爱,想不到轻而易举就被击碎在两个月的光阴里。然而这两个月,甚至不曾挨过打骂,也不曾受冻受饥。 连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因此,连她自己也不再瞧得起自己。 一个丫头见她转身,赶着捉裙上来搀扶,“太太再要睡会?那太太先睡着,一会彩衣就过来伺候。” 梦迢拂开她的手,瘦条条的背影嵌入门内,向着光隐觅处游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万事非(八) 秋光尚且晴霓, 云水已生寒意,柳朝如自南京甫归, 听说董墨病中, 也顾不上往孟家接梅卿,先归置了行礼到清雨园探望。 房中得会董墨,见其倒无大恙, 只是病体消瘦几分,有些没精神, 笑容恹恹地迎来作揖, “劳你去南京跑这一趟, 还使得你们新婚夫妻分离多时, 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柳朝如不甚在意, 反挂心他的病, 又不好做出那副伤怀之色,只得调侃, “这一年你就病了两回,济南这地方,看来真与你有些八字不合啊。” 提起董墨一点心事来, 他萧瑟转身, 引着柳朝如往椅上坐, “你这话还真是说对了。这地方还真是克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