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然知晓盐课之弊,其他诸多人都还有些措手不及,自那日早朝到今天也没多久,事态何至于发展的如此之快? “……正德元年虽还未过半,但此案想必已经可以办成今年最大的案子了,勋臣、内侍、文臣一个不落……嘿,朕还真不知道大明朝有这么肮脏不堪的角落!” 众臣低头,事情到这个程度叫他们能怎么说? 怕是更多的祈祷自己不牵扯其中吧。 “今儿个你们都来了,现如今闹出了这么个丑事,都说说该怎么办。说之前都好好想想,大明朝怎么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要是祖宗在天有灵,看到天下被朕搞成这个样子,不知道该有多生气。为了以后去地下有脸见祖宗,朕也得想想,太祖皇帝面对今日这样的情形又该怎么办。所以咱们都想想,想好了,这事儿才好办。” 众臣心惊, 这个时候提太祖皇帝干什么? 难道要把那些相关的人员全都屠戮了一遍么? 说实话,有些勋臣的盐引就是弘治皇帝赐的,当然他们利用身份去‘卖窝’的确不对,可应当不至于是杀头的罪。 况且,其实除了勋臣、内侍和文臣,还有宗亲,这个群体也被孝庙赏赐了不少的盐引。 他们应当也不老实吧? “启奏陛下,”韩文上前拱手,他是上疏之人,自然是要说话,“臣以为盐课之弊,已害国家,不清则四海不宁、国库不丰。因此,望陛下早下决断,彻查盐法,荡清宇内!” 这话不像他说的。 乾清宫有许多人都了解韩文。 盐课涉及人员众多,说是要彻查,怎么查,查出来怎么办? 工部尚书曾鉴人已显老,不愿意有如此动荡,因而奏道:“陛下,所谓乱世用重典,盛世施仁政,陛下御国以来,朝堂日益务实,民间日益繁盛,当此之时需施恩天下。盐法之弊固然可恨,但盐法干系重大,若是轻易挑起,臣恐朝堂动荡,民间不安!” “可朕记得《周礼》有言:猛药去疴,重典治乱。像盐法这样的沉疴,难道不应用重典?仁政是给遵纪守法的百姓施的。这些人,既不是百姓,也不会守法。如此,还要对他们示以宽仁?”朱厚照略有不屑,“今日之议,是要诸位一起讨论,如何惩治他们,不是讨论该不该惩治他们。朕有时候都觉得奇怪,做错了事遭受惩罚,这本是天经地义之事,怎么?是朕窝在深宫久了,不知道如今这世道都是有了错可以不罚的吗?” 这话问出来没人接。 朱厚照觉得很没面子。 “曾尚书,你觉得呢?” 曾鉴无奈,他停顿了一下回奏说:“陛下所说之理自然是对。只是治国之道,有时候却没有那么简单。” “又能有多复杂?”朱厚照歪了个身子,“如果做错事的人,朕不去惩罚,那朕该去惩处谁?做错事又官位小的人?那朕这个皇帝岂不是欺软怕硬之主。” 说到这里,众人都知道,皇帝已经是打定了主意。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一点是劝不了的。 沉默了许久的英国公张懋开口说:“陛下自然是欺软怕硬,大明天下都是陛下一人做主。只不过若是涉案人员太多,的确不稳。倒不如这样,这案子该查还是查,但是不是可以有所区分?” “什么区分?” “主动向朝廷坦白,又上缴所获银两的,从轻处置。对抗调查、拒不认罪的,按陛下旨意发落!臣是考虑两点,其一,有些盐引是孝庙所赐。其二,涉案人员太多,锦衣卫也就要大索天下了,到时候一片混乱,反倒会影响今年的盐课正税。” 朱厚照点点头,其实听着有些靠谱。 主要是弘治皇帝的确赏赐了太多的盐引,但这也不能怪他。作为这个时代的人,他是剥削者的角度,自然就会认为这种东西可以拿来赏赐,商人、百姓被剥削也正常。 只不过上一个皇帝赏赐了盐引,这一个皇帝要因为这个借口杀人,这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英国公应该是知道,永康侯是没有主动坦白的,这个建议实际上也是将他牺牲,算是对皇帝的一种退让。 “英国公,你的法子不错。不过主动坦白得有个期限,朕不可能等他十年八年,从轻处置也要有具体的处置办法,怎样就叫从轻处置?” 朱厚照问完之后自己又说:“再有,朕从未说过这些人手握盐引是一种罪过,正如你们所说,其中不少还是先帝所赐。朕要追究的是有些人在获利时以不当手段,这,即便主动坦白了,朕也不会从轻处置太多。否则大明律岂不成了笑话,反正只要做错了什么,到时候说出来就没事了。” 乾清宫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皇帝态度强硬,不愿意放过违法之人。 这样的话,说不得真要人头滚滚了。 “陛下,”刑部尚书闵珪问了个专业的问题,“盐引本身售出即获利,如何界定是以不当手段获利?”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