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欢心中的石头,也在这一瞬间,像那块方砖一样,落了地。 “犁刀!” 她压抑着欣喜,唤道。 王犁刀短促地应了一声,对姚欢道:“姚娘子你退后些,这砖不太大,须撬下四块,我才能上来。” 王犁刀话音未落,他身边又露出一张年轻的男子面孔。 那是当年差点被张阿四抓去弄死、半路由姚欢和王犁刀救下的河北流民,钱阿丰。 如今已十七八岁的阿丰,不再挨饿的身体,变得颇为健壮。 他手上也拿着铁钩,与王犁刀一起,麻利地将三块方砖,扒了下来。 二人噌地跃上屋中,上前查看邵清。 姚欢道:“为了让守卒不起疑,他也喝了几杯药酒,一时怕是醒不得。” 王犁刀点点头,与钱阿丰先将邵清脚上的铁链投进地洞中,然后二人齐力,架起他的肩膀,小心地把他全身送了下去。 紧接着,他二人与姚欢,都跳入洞中。 黑暗里,又上来一个精壮汉子,乃是段正严留下来的大理四卫之首——卫无常。 卫无常力大如牛,扛起邵清,唤姚欢托着铁链子。 在他前头,则是钱阿丰的父亲,钱三郎。 钱三郎抱着一个被时人称作“夜明珠”的东西。那是一种在阳光下晒足几个时辰后,就能在黑暗中自己发光、不必像松脂那样消耗氧气获得照明的莹石球。 姚欢回头,看着王犁刀和钱三郎,她明白,看过这一眼,她和这些朋友,就永别了。 而帮助她与邵清逃出生天的孟皇后、李七娘等人,她今日,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了。 幽暗中,王犁刀催她:“姚娘子你快走,我和阿丰,还要将砖砌回去。你放心,孟真人道院里的坑,今天半夜,我们就能填上。快走,快走。” 姚欢撸掉眼眶里的泪,转身跟着卫无常和钱阿丰,往黑暗深处疾步而行。…… 这一夜的开封城,与平时并没有不同。 七十二家正店里,依然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鸡儿巷中,打着红牙板子的姑娘们,依然低吟浅唱,或者与客人们说笑诉情。 州桥的夜市里,令人眼花缭乱、口舌生津的各色吃食浆水,依然热销,堪堪一两个时辰,便售卖一空。 汴河的虹桥上,文人雅士依然凭栏赏月,词性大发。启发他们灵感的,除了头顶的朗朗皓月,还有不远处依偎呢喃的鸳侣。 城北的大宋皇宫,则依然在酉末准时落下宫门,经过一夜休整后,重新运作出皇命、政令、权术,乃至肮脏不堪的阴谋诡计。 而在这个繁华喧闹的都城之下,一条已经废弃的军用地道,正帮助一个囚徒与他的妻子,逃出生天。 这条地道,由前朝的统治者所挖,一旦都城被围,一部分兵卒将通过这条地道,来到城外的荒野一隅,造成援兵已至的假象。…… 姚欢喘着气,专注地跟随前头的男人们。 她紧张,又有些激动。 前世在现代,看过的考古发现场景,再次浮现眼前。 那时作为出土文物的七宝莲花灯和官井的螭首砖,帮姚欢锁定了地道在此世的范围。 孟皇后放火烧了瑶华宫后,向宗人寺要了狭小的澄虚道院,寻个由头趋走闲杂,找来王犁刀等帮手,挖到、并勘察了地道的走向,试验了期间会否令人窒息。 李七娘看到了将作监的营造图,知晓了同文馆下的情形,算出了由地道往同文馆夯土地基开挖的最短、最安全的路线。 姚欢终于身处地道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