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农中叫钱大郎的那个领头人,去寻一个少年问了,原来他们竟是熙河路刘家养在京中慈幼院的边军遗孤。 又有靠着东首处,珠帘外,两张更大的八仙桌案,装点铺陈得稍显精致奢美,应是给年高望重或身份尊贵者所设。 很快,厅中一声锣响,赞礼官、苏轼次子苏迨,引着苏颂、苏辙、蔡荧文沈馥之夫妇、郑县丞妇、李师师徐好好等人,自二层雅间下楼。 一众去坐东首两张八仙大桌的贵宾里,还有个年轻人——段正严。 大理小王子夏月里自筠州出发,一半出于拜师、一半出于护卫地,随着苏辙来到开封城,且由鸿胪寺向官家披露了身份。大宋与大理从没红过脸,赵煦自也叮嘱鸿胪寺待以比外邦使者更高的礼遇。 姚欢回京后,拜访苏辙时,闻知段正严已官宣为留学生,亦欣然邀他来出席婚宴。 吉时到,苏迨唱礼。 一身红袍的邵清,与一身绿袍、以扇遮面的姚欢,自门外的骡车上下来,踏入厅中,向宾客欠身致意后,走到东首,拜家中长辈。 苏颂苏老相公,将自己所写的一页“致语婚书”交给赞礼官苏迨朗读。 “瑞雪将至,欣盼新岁之愈丰;和气弥天,快觐德星之娶夜。艳神仙于九霄,岂如羡鸳侣于华庭。喜色盈门,笑语满座。国子监医科上舍学士,妙手仁心。汴京季兰淑女,卜凤之祥。对结衿施,永结百年之好。在座亲宾,共贺秦、晋懿戚。” …… 珠帘后,姚欢由李师师和徐好好两位年轻女眷陪坐着,静静地看向帘外的宴席场景。 虽然受限于时代,她不可能真的如后世那样,与新郎一道,自由而畅然地直面宾客。 但今日这亲迎仪式,已令她十分满意。 所谓仪式,倘使没有真情实感,与一场瓦子里的傀儡戏,又有何异呢? 姚欢上辈子离自己的婚礼曾那样近,终是以镜花水月收场。此番来到千年前,得遇良人,她不想自己的婚礼,有形无实。 她诚心希望邀请的,是那些真正予以她关爱、疼惜、指点、辅助的师长亲友,或者那些信任她、激励她打起精神去创造美好事业的农人。 而此刻,她越发感激邵清。 她无法在亲迎仪式里抛头露面去做的事,须邵清帮她。 邵清由王犁刀陪着,去给一桌桌的农人们敬酒,向他们的终年辛劳致谢。 其后,邵清又替姚欢宣告,嫁妆与聘礼,一半送到开封县修个乡间私塾,请先生去给农人们的学龄小儿启蒙;另一半,则是给刘锡家的慈幼院,尤其供里头的女娃娃们学习识字和手工业技能。 那些边军遗留的女娃娃,刘家将她们养过童年,已是大仁大义,不可能包揽她们一辈子的命运。 在这个底层平民女性没有受教育权的时代,这些女娃又是孤儿,将来嫁了人,夫家善待自是最好,倘使夫家苛待,她们着实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若让她们从小,就不仅能认字、看得懂账本契书,而且能学制墨、制笔、制笺、制香、丝织、酿酒,哪怕是学会打个猫窝、做个肥皂,那么,与恶行恶状的夫家离婚后,在这手工业极为发达、手工业劳动力需求旺盛的帝国都城,她们至少还能凭手艺得一口饭吃,不至于要么仓惶再嫁,要么沦落娼门。 如此想法,全然发自姚欢的肺腑。 光阴流淌间,所历纷扰世事,令她在这个时空发家自肥的初衷,渐渐淡去了。 即使她还达不到“但令人饱我无愁”的境界,至少,日供一卒、点滴施予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