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阿姊,我去叫那车子。” 一路行来,两个成年人在骡车里默默无言。 直至进了苏相公的宅院里,三只猫儿冲出来绕着袍子撒欢时,邵清因为汝舟一句话而被浇灭了的兴致,稍见复燃。 再是已经确定的失败,也不好影响一场重要的社交。邵清提醒自己,打起精神来。 猫儿的规矩都还不错,围着邵清转几圈后,并不来扑那柳条上的鲜鱼,只一排蹲好,圆溜溜的眼珠子瞪着邵清,毛茸茸的尾巴左右甩,典雅中不失呆萌。 到底是宰相家的猫儿,当真不会为了组个饭局,而丢了格局。 姚汝舟毕竟是娃娃,见了这可爱的猫,哪里还有空继续琢磨抬曾纬、踩邵清那点事儿,一时丢了拘谨之气,从姚欢裙子后头钻出来,也蹲到几个猫儿身旁,满脸欢喜地打量它们。 “好乖的猫儿,比王婆婆家的多拉和阿孟,温驯又漂亮。” 姚欢亦赞道。 她这算是重又与邵先生攀谈的第一句话。 邵清微微一笑,轻声回应:“可是青江坊那位爱猫成痴的王婆婆?” 恰此时,苏颂由老仆传报,自后屋走来。 “尺牍纸卷鼠啮尽,榻上狸奴犹酣睡。无奈老夫宠爱甚,仍纵猫儿绕鱼追。二位今日这礼,送到老夫心里咯。” 因又向姚汝舟道:“这位好俊的哥儿,你是姚娘子家的小郎君吧?你也爱猫?” 姚汝舟起身,一板一眼地向苏颂行礼:“公公,俺会煮粥,还会烤鱼,现下能做了这些鲜鱼给猫儿们吃吗?“ 苏颂慈蔼地点点头,吩咐家仆接过邵清手里的柳条鱼串,带小汝舟去灶间弄鱼喂猫,就当是哄童子玩耍。 三只猫儿得了主人的一个手势,亦噌地起身,尾巴高高竖起,乐不颠颠一路小跑地跟着饭票走了。…… 苏颂这栋宅子,实也不比沈家那小院落大得几分。青瓦白墙,竹篱疏疏,院中遍布的,不是盆栽,就是各种机关小木作。 姚欢翻检脑中留存的零星史料,记得苏颂是个极为简朴的人,而且不给子孙捞前程,儿子们基本都是悠游文坛书苑的不带实职的散官,想来府上始终清寒。 进了书房,苏颂郑重其事地打开案几上已陈放着的大锦盒,与自家书童合力捧出里头的卷轴,小心翼翼地铺展开来,道:“姚娘子来看。” 已经裱糊妥帖的宣纸上,赫然三个大字“新琶客” 落款处只“御制书”三个小楷,并一枚红印。 这就是赵煦奖赏我的御笔?姚欢使劲盯着那个红印看,奈何她一个自认没什么文化的现代人,在大宋熏陶了半年,也就能认认楷书行书的繁体字,实在,认不出篆书。 估摸着不像是皇帝自己的印,大概是内廷制作御书御画的翰林院或者书艺局之类机构的印章? 唉,这位官家,你怎地也不像他弟弟似的,起个笔名,“天下一人”之类的花押,后世一看就知道是徽宗赵佶。 邵清,则并非第一次看到大宋天子的御笔。他来开封前,养父萧林牙带他面圣,辽帝(耶律洪基)给他看过当年宋仁宗亲笔写给自己的贺信。 姚欢抬起头来,向苏颂道:“苏公,容晚辈一问,官家赏小商小民的字幅,吾等可否悬挂于店堂?” 苏颂听这女娃娃虽问得直接,口吻却是小心翼翼里又带着一丝赧然,不免爽朗道:“怎地不能挂?不但能挂,你和家里人,还尽可以周知四邻与食客。那日老夫蒙官家召见,询问城中灾情,老夫言无不尽,将姚娘子你的善举,奏禀官家。官家有心嘉赏,却不知赏什么,老夫便为你讨了这副字来。如此前因后果,均可白于天下,何须掩藏?天子和朝廷的陟罚臧否,若不宣之张之,又怎么能鼓励贤德、惩戒贪恶呢?” 姚欢闻言,倒不掩饰自己在商言商的心思:“哦,那就好那就好,有官家的御笔挂着,苏公起名的这新琶客饮子,定能名扬开封城。” 苏颂点头:“只是,官家知晓了你的名字,又听闻你是曾枢相大郎所收的义女,倒略见惊诧之色,想来,官家大概以为,平民女子若拜入相府,哪里还会吃得起这般风吹雨打的苦。” 姚欢心里“呵呵呵”苏公,你哪里知道我不久前得罪过他的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