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已近天命之年,卸下满头珠翠,满面脂粉后,女子鬓角有霜,眼角有纹。无一处不昭示着年华的流逝,岁月的风霜。 “皇后今日传召,不知有何要事?”霍亭安恭谨站在半丈之外。 隔镜观人,皇后持着玉梳理一头长发。 “就你我二人,侯爷何必如此君臣分明。” “也对,年少时,本宫尚是公主,侯爷便是挂在嘴边的君君臣臣。” “于礼法二字,大抵没有人比侯爷守得更好了。” 闻“礼法”二字,霍亭安原本笔挺的背脊有稍许抖动。却也没有纠结此处,只直奔主题道,“娘娘,你所要的,赵氏复兴,如今已是春风吹又生。此乃临危受命,陛下再不会有嫌隙。您、罢手吧。” “容陛下醒来,容天下安定,亦容靖儿向正、向阳、向明光。” 皇后顿下梳发,如同一尊玉雕,凝望镜中人,“赵氏复兴,与我何干!” 片刻倒了盏茶,幽幽饮了一半。剩一半,起身端给霍亭安,“侯爷,润润喉,然后再慢慢说。” 她将人茶水喂到他唇口,霍亭安扭头不接。 皇后便自己仰头饮过。 她含了一嘴的茶水,扔下杯盏,双手捧过男人面庞,蛮横迫使他直面自己。 然后踮起脚尖,将口中茶水一点一滴渡了过去。 唇齿相依。 相濡以沫。 “犟什么,三十年来,你说着不,哪一回又真的拒绝了!” 皇后拉着人在榻上座下,轻声道,“侯爷抱一抱本宫。” 霍亭安抬眼看她,将人抱在膝上,“你应了吗?到此为止吧。” 皇后卸下霍亭安的发冠,散开他的发,重新给他束发,簪冠。 方道,“长发绾君心,郎君喜欢吗?”说着,她拿来一旁的台镜与他看。 霍亭安不敢看镜中人,只沉沉垂下眼睑。 皇后便道,“郎君换个称呼,本宫大抵会考虑考虑。” 霍亭安道,“公主,你收手吧。” 皇后闻言,扇了他一巴掌。 打完,她附耳道,“本宫曾听闻,侯爷唤夫人,“问琴”。” 问琴,徐家长女之闺名。 “本宫堂堂一个公主,难道连闺名也没有?” 霍亭安闭口不语。 皇后给他揉着面庞,低声道,“箭离弦,收不住了。” “怕什么,我们都计划好的。挑拨两王相争,削弱当下势力,捡空隙让我赵氏族人补位。边境处,靖儿早些年起,便联合了回纥。如今秦王去了边地,亦是我们谋算之中。他打输了,便正好死在战场上。靖儿补他位,守边疆。这天下我们同回纥两分、共治。要是秦王打赢了,得胜归来,他妻儿生母尽在我手中一样是个死。” “是故,如今形式大好,收手作甚?” “公主!”霍亭安合了合眼,“陛下对你不薄,待我们不薄,我们不要一错再错。秦王是安天下难得的人才……” “且不论这些,便言当下。”霍亭安握住皇后的手,“臣总觉心中不安,陛下在位数十年,秦王亦是老道,不该如此简单被害!不如趁眼下,一切还来得及,你收手。臣、臣来善后。总是保你清白脱身,保你无虞。” “原是为本宫考虑的。”皇后上扬的瑞凤眼有了些真实的笑意,起身拉起男人,“既如此,我们去看看陛下。” 皇帝自中毒,便一直在凌霜楼医治。 凌霜楼在皇宫西北角上,靠近西边安华门,离昭阳殿甚远。 故而,从昭阳殿出来,差不多要穿过整个皇宫,才能到达凌霜楼。 长长的一段路,路上宫灯灼灼,将黑夜照得亮堂。 也将牵手的人影照的清晰。 若说出昭阳殿时,霍亭安还曾怒目挣扎。 然走到这一刻,他已经由着赵婀珠同他十指紧扣。 由着她花容展颜,看地上人影成双。 宫人侍卫个个垂眸屏息,只恨这晚看到太多。 皇后随手指了个宫人,好心道,“赶紧让一路的宫女侍卫避着本宫些,不然看到不该看的,本宫饶了你们,皇上也容不了你们。” 至此,临到凌霜楼,宫人惜命,自然远远退去。 只是宫人为何而退,自是知晓了当朝皇后夜会霍侯之事。 此地无银三百两。 推门入内,陛下卧在四楼寝殿中。 赵婀珠拉着霍亭安,一路扶楼而上。 三层阶梯,他们走了不少时辰。 无非是,这一路,皇后不是要抱,要亲,就是将人抵在墙头捉弄。 ?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