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不知何时已经大亮了,有人从外面打开了门。 乐嫣微微伸手遮挡着眼睛,手指一动,掌心便是一阵钻心的疼。 她模模糊糊睁开眼,抬起另一只还能用的手揉揉眼睛。 那人背对着阳光,阔步踏入门槛。 乐嫣顿时错愕,瞳仁慢慢睁圆,又眨眨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她有些不可置信。 方才听见声音,还以为是卢府的人寻来了…… 皇帝巍然屹立在门前,阻挡了身后所有天光。 乐嫣这般坐在角落里仰望着他,她要很努力很努力,仰头仰到脖子都酸了才能看清他。 皇帝跨入房内。 他迟疑一瞬,便偏头对身后人道:“出去候着。” 他的声音低哑,落在乐嫣耳里,神奇的带上了某种优雅韵律。 玉簪松懒,眉目如画,双眉一轩,唇绛微抿,玉嫩香娇的秀靥尤有泪痕。 绣着精美茱萸的裙摆曳地,长长睫毛下泪光莹莹,憔悴而美艳的,摄人心魂。 皇帝心急如焚,寻到她时见她好端端的,反而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又是哭笑不得。 他不知如何开口。 以他的身份,并不能说什么。 他想关切她,都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穿上她长辈的衣裳,说着普通寻常的话。 还要唤她一声乳名。 天知晓,他才不想唤她鸾鸾。 他有多想唤她一声夫人。一声…娘子。 他有多想,像淮阳侯一般,光明正大的与她出入屋舍,与她立在人前,每日清晨时为她描眉,为她涂上胭脂。 他想做每一件只有丈夫才能为她做的事。 反观乐嫣,她这日没了往日的恭敬,哪怕是对着皇帝也是如此,她浑身上下竖起刺来,防备着所有人。 一只手伤了,乐嫣只能拿另一只手撑着地,慢慢吞吞艰难从地上站起来,像是就要换另外一处地方,安静的没人打搅的地方。 皇帝动手将她扶起来,见到她手袖上晕出的点点殷红,便要去查看她的伤。 乐嫣并不愿意。 她挣扎起来,想要挣脱那只大手,重新跑到一个地方躲起来。 她脾气好时,柔柔顺顺,乖巧的不得了,成日就是给他行礼,唤他陛下。真正的生气起来,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什么,在她面前都得不到她一点好脸色。 那张娇香玉嫩眉眼,如今皆是寒霜色,娇嫩的朱唇,谁来谁就等着被她万箭穿心。 “别看我!别看我……我浑身污秽,又是血迹,怎么敢在您面前献丑!” “朕不在乎。”他说。 “你不在乎,旁人可是在乎,我才不想叫你施舍我,看我可怜呢……” “朕不问你,也不看你的伤。你想在这儿待着,便在这儿待着。” 他像是一个和善的大家长,并未曾以来就强迫她做这做那,反倒是岑静的立在她身边。 乐嫣听皇帝说不过问,这才松了一口气。什么话都不想说了,皇帝既然非得陪着,就叫他陪着。 乐嫣有时候便是这般一根筋,满腹心思想旁的事,周边什么她都管不上了。 手上的疼,腹中的饥饿,一夜未曾闭眼,如今的昏昏欲睡。 她想寻个床榻睡上一觉,可如今一时半会儿,她能去哪儿都不知晓。 便是连京郊的庄子,才砸了重新修缮,如今一时半会儿肯定没修缮好。她只觉得自己好可怜,离开了卢府,自己竟然落得个无处可去…… 九月的天气,说凉就凉。 早晨乐嫣赶来时,并不觉得冷,而今躲在这处阴凉的角落,慢慢安静下来,竟显出几分寂寥冷凉。 乐嫣似乎睡着了,睡梦中还知晓打了一个冷颤,可怜巴巴的抱着自己的腿,几乎是蜷缩着取暖。 皇帝动了动身子,他似乎是想俯身而来,乐嫣瞬间便醒了过。 她冷漠的抬眸,看着皇帝:“我不冷。” 这般违心的话,却叫皇帝难得的沉了脸。 “你才染过风寒,莫不是还想再来一遭?” 皇帝允许她一切情绪,却独独不允许她糟践自己的身子。 乐嫣没再说话了,她像是屈服了。 皇帝这些时日带她都是温和的,前所未有的温和,叫她忘了皇帝沉下脸时,冷冷凝视着她时,那副威仪是她不敢拒绝的模样。 他唤了声外边:“去寻只氅衣来。” 乐嫣不清楚外边人究竟是从何处寻来的氅衣。 只不过片刻功夫,一件拓黄绣团龙纹的帝王常袍,就罩去了乐嫣身上。 ?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