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思绪微转之后,他便开口说道:“侄孙初来乍到,想来蒋家小娘子是看在叔祖的面上才送了这样的好东西来,还请叔祖先用。” 他心里也想,若是从叔祖把那床更好的拿去了,自己的负担也才能轻些。 谢夫子听了这话,却一时没有言语,而是盯着他看了半晌,直把谢暎看得有些局促起来,才忽而一笑,又不以为然地说道:“这算什么好东西。人家蒋家是富贾,做的本就是布货买卖。你瞧着不舍得买的,于人家手里头不过寻常,放着也是占地方的玩意儿。别人既是要与你交朋友,那你收了也就收了,往后大家如平常般好生相处,也没什么可心亏的。”又颇自得地道,“且那蒋大姑娘现在跟着我认字,尊师重道也是应当。” “至于我,你就不必操心了。”谢夫子悠悠道,“你瞧着不好的,我却觉得亲近,用久了其实真还舍不得给你。” 谢暎顿了顿,回头又往那张卧榻上看了一眼,没再说什么。 院门外忽然又传来了声音。 ——“谢夫子在家么?” 祖孙两个不由对视一眼,谢夫子使了个眼色,谢暎了然,走过去打开了竹门。 门外站着个梳着一窝丝,身穿檀香色素纹褙子的老妇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女使,一个端着座绘有墨梅的纸枕屏,一个则捧着香炉。 老妇人见着谢暎,迅速上下一顿打量,随即便笑了起来:“想必这就是谢夫子的侄孙小郎了吧?” 谢夫子此时也已从后面缓步走了上来,见之,便已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于是亦笑道:“妈妈来此有事?” 老妇人客气道:“我们家大姑娘听说巷子里头搬来了新邻,所以特让我送两样迁居礼来给谢家小郎。” 谢夫子呵呵笑着,拉过谢暎侧身让开,说道:“替我们谢过沈小娘子。” 谢暎有点意外,但还是很迅速地跟着他叔祖作出了反应,礼貌地道过了谢。 等送走了沈家的人,他便问道:“叔祖,这位沈小娘子也是您的学生么?” “我哪能有那个资格。”谢夫子笑着这般说道。 谢暎敏感地听出了他言语间状似不经意的两分自嘲,顿时不禁有些懊恼自己好像问错了话,于是决定闭上嘴。 然而谢夫子却主动地续了下去:“你叔祖我不过一个老秀才,人家沈主簿可是正经的进士及第,他的儿女启蒙都是他亲自带的。” 谢暎微愣,几乎是瞬间,他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他爹爹便是在进京赴考的时候出了意外,若那时能一切顺利,不知他爹爹能否进士及第?想必一定是可以的,他爹爹…… “哦,对了。”谢夫子忽然又道,“想必待会还有人会给你送礼来。” 谢暎正要远飘的思绪被他打断,听着一时没能回过神。 谢夫子笑了笑,回身一边往懒架那边走,一边随口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咱们这巷子里有意思得很。”他也不具体说是个怎么有意思法,只道,“先前蒋小娘子那般动静,定然大家都是知道了的,你看,这沈小娘子这就送了旁的来。” “至于这姚家,”谢夫子道,“我估计送的东西不会越过了那两家去,但意思总会到的。” 虽然从叔祖并未明说,但谢暎却并不迟钝,相反,因为自身经历的缘故使得他在这方面有着敏锐的触觉,他立刻便自觉明白了对方说的“有意思”大概是个什么意思。 谢暎忽然觉得有点头疼。 之后果如谢夫子所言,姚家也来了人上门,送的是用自家彩帛铺里的细绫做的两双白绫袜。 他只好也在叔祖的授意下收了。 下午的时候,姚之如去了蒋家和蒋娇娇一起玩儿。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