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始终显得文静沉默的男孩子此时方缓声开了口:“我若住在书屋里只怕会妨碍叔祖读书,正想与您商量换个地方。” 他说这话时目光始终半垂着,并不与人对视,一字一词也十分从容清晰。但饶是如此,蒋黎还是察觉了他微微收紧的手臂所透出来的紧张和拘谨。 她微感诧异,视线在他身后的瓦房和周围的草屋转了一圈,隐隐有些了然。 只听谢夫子道:“你叔祖读书没那么多讲究,能读得的在哪里也能读得。”边说,边已走上去伸手接过了阿暎抱着的被褥,“我那寝屋是住惯了的,再说平日里不时还要用来见见客,定不能换给你。家里头除了这两间便只剩个灶房,你若去睡了,岂不让我被人笑话。” 言罢,他便二话不再说地径直又将被子给抱了进去。 蒋娇娇犹豫了一下,凑上前,对正站在原地似有些无措的阿暎小声说道:“他家肯定还有厕屋,但是那个不能睡人的,你便听你叔祖的话吧。” 阿暎:“……” 蒋黎:“……” 片刻后,谢夫子返身走了出来,又笑呵呵地拍了拍阿暎的肩,说道:“灶上有热水,自己去洗个脸,中午叔祖带你外头吃顿素席,顺便认认路。” 阿暎没有多说什么,微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过身来,向着蒋黎和蒋娇娇两个浅浅低首一礼,这才去了灶房。 等他走远了,谢夫子方轻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名谢暎,是族里从兄托给我的,父母前两年都没了,里头还穿着孝呢。”他说,“他爹原是已考中了举人的,我看这孩子也像是块读书的料,等回头把他送去学里和你们家大郎做同窗。” 蒋黎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您放心,我会让修哥照顾着他。” 谢夫子温笑了笑:“谢四姑娘了。” 蒋黎又问道:“他这么小,族里也没来个人送他么?”虽说出远门雇请出陆行老承揽在途服役也是常事,但大人出门和一个小娃孤身上路又有不同。 谢夫子神色间的无奈便又再深了些,更低声道:“他家中近亲忌讳他是五五生子,唯有我那从兄还肯替他多着想些前路,但人年纪大了,自不可能随行。” 蒋黎恍然大悟。 蒋娇娇听不明白什么五五生子,但却将谢暎失了双亲又被其他亲戚嫌弃的事情听得分明,想起他先前静静站在门前的样子,觉得心里略有些不痛快。 恰听蒋黎道:“晚些我让人多送两床被褥来,夫子莫推辞,就当我们欢迎新邻了。” 谢夫子本就没打算与她客气,闻言呵呵笑道:“那就谢谢四姑娘了。” 蒋娇娇一听要给谢暎送礼,顿时有些迫不及待地跟着她小姑走了。 刚从谢家出来,她们就看见榕树底下站着两个人,一个与谢暎身高、年纪都相仿,乍眼看去安静如狗,其实神色拽得二五八万的——这是她们家的大郎,蒋娇娇的同胞哥哥,蒋修;一个则是与蒋娇娇身形差不多的女孩子,这是巷子里另一户姚家的姑娘,姚之如,也是蒋娇娇的好朋友。 此时,蒋修穿着身缎面绣花的短打,正像个大人似地抱着手靠站在树下;姚之如则由小女使陪着站在与他相隔两臂的位置,正朝着谢家方向张望,见着蒋黎、蒋娇娇两个出来,便立刻迈着碎步迎了上来。 蒋娇娇知她走路不快,于是习惯地疾向对方迎去。 “你见到谢夫子家那小亲戚了?”一碰头,姚之如即好奇地向蒋娇娇问道,“长什么样子?”又道,“我先前不好意思出来瞧,就隔着门缝什么都看不清。” 蒋娇娇果断地说道:“好看。” 姚之如更好奇了:“那比沈小官人差多少啊?” 她口中的沈小官人便是这巷中唯一官身的沈家老爷的次子,沈约。 蒋娇娇向来和沈家姑娘不对付,故而也一直有种厌屋及乌的心情,听了这话想也不想地便道:“谢暎好看。” 姚之如冲她瞪眼:“我不信。”说完,又故意提高了些声音问道,“那同你大哥哥比起来呢?” 蒋娇娇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去,果然正对上闻声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