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天子重视景苑,少府这边就必须保证即使皇帝本人未曾出城巡幸的时候,景苑依旧运转如常,自然得时时过去看顾。 听见下属报称池仪求见,侯锁几乎直接从榻上跳下,他虽然品阶更高,然而又怎敢当这位天子心腹一个“求”字,当下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直接踩着袜子过去相迎: “侯某久不在京中,宫中事务多劳常侍处置,听说常侍被陛下委以重任,于外朝参议政事,还未来得及讨一杯水酒。” 池仪笑:“确实是好些日子不曾见到少府,等休沐之时,下官自然在家里摆一桌酒席,请少府赏光。”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才开始商谈正事。 天子不像先帝那样,格外看中自己私库内的钱财,只要理由合适,用便用了,只是听到“运柘”两个字时,少府令微微怔然,旋即笑道:“常侍不晓得,其实不必这样麻烦。” 池仪:“愿闻其详。” 少府令:“咱们不必运柘,可以直接运糖。” 南地之柘之所以能卖上好价钱,就是因为汁水清甜,做成糖块的话,效果也是一样。 池仪讶然:“柘也能做糖么?” 这个年代的糖的主要分为两类,用蜂蜜为原料制作的蜜糖,以及用谷物为原料制作的饴糖,至于甘蔗,也就是柘,通常的使用方法是榨取汁液饮用,而这种液体则被称为柘浆。 少府令哈哈大笑:“如何不行?”又道,“其实难怪常侍不晓得,侯某本来也不明白,还是陛下吩咐后,才试着制出。” 侯锁曾经在晚上给温晏然进奉柘浆,得到的回复是“可以再熬浓一些”。 大周的甘蔗没有后世那么甜,温晏然会提出上述改进要求,其实非常符合情理,而且她当日误解了一件事,对现代人而言,听到“浆”字,很容易理解为那些汁液已经经过了熬制,更何况当日少府令因为担忧天子喝了凉的饮料生病,奉上的柘浆直接就是温过的。 然而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浆也可以单单指水。 也就是说,所谓的柘浆,其实并没有经过熬煮的程序,温晏然基于自己误解,给少府提出了一个对方从未设想过的处理方式。 若是换了旁人这么说,少府令指不定得以为对方只是误打误撞才给出了一个有创造性的意见,然而当今圣上懂得事情极多,堪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尤其是当他去丹宫中看过,了解了一些所谓的“浓度”之类的概念,又瞧过那些通过加热蒸发得到高浓度溶液的过程后,更加发自内心地认为,天子当时那么说,完全是在提点他,该如何改进制糖工艺。 跟盐铁一样,卖糖也是一项利润非常高的商业行为,侯锁粗略估算了一下,觉得哪怕由少府把南地运柘的钱全出了,最后依旧有的赚。 少府令道:“柘重而长,难以运输,但是熬煮成糖后,就会变得体小而方,就算孩童也能拿得动,运起来岂不容易的多?” 池仪站起,叹道:“原来如此!” 难怪皇帝一向爱民如子,今次却并不担忧南地之柘的运输问题,反而丢给下头的大臣处置,似乎并不在意,这自然是因为,天子早就知道,可以把柘熬成柘糖,以此降低运输花费。 池仪向前一礼,道:“多谢少府令提点。”微微笑道,“下官事后必定将此事奏报上去,让陛下晓得少府的功劳。” 少府令正摇了摇头,正色道:“这都是因为陛下的指点,我等又有什么功劳?” 此类赞颂的词句,侯锁在先帝时期便已经说习惯了,只是当初不过是阿谀拍马而已,不比如今,字字都是发自肺腑。 少府令又道:“侯某与常侍都是内官出身,有些事情,便说得直白一些,运柘的事情,陛下其实随便派谁都能做成,之所以叫两位常侍处置,便是信重二位。”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