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族晚辈明白自己的想法已被叔父觑破,然而都开了口,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劝说:“攻城素来不易,若是坚持下去,还不知得拖延到什么时候,到时朝廷再发援兵前来,我等疲敝之下,怕是战无可战,不若退回老家定义,今年粮食不足,就算天子性情强横,也不会大兴战事,阎氏在定义经营已久,自有根基,等回去后,叔父可以细细图谋。” ——许多战事拖延到最后,即使能打赢,都会对经济造成很严重的伤害,何况以现在的情势看,他们的胜算实在不大。 此人话说得含混,不过在场之人都明白,所谓的细细图谋,就是向小皇帝认罪求饶,表示自己不过一时糊涂,或者上奏折狡辩,当初之所以离开驻地,只是为了追击乌流部精兵而已,只要朝廷愿意开赦,他们能接受任何条件,实在不行,索性全族流亡到塞外,以求保全血脉。 眼见连族中晚辈都过来劝说,这位将军自然明白,其他军中将领到底有何想法。 其实当日放乌流部兵卒入境并非全然故意,只是眼见北地与朝廷离心离德,自家又犯下大错,再加上折磨他们数载的宋南楼终于离任,种种因素加在一块,阎氏思来想去之下,索性顺水推舟,找了个借口带兵往中原走。 回想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阎氏将军不得不承认,他们事情实在是做的有些仓促了。 “……既然如此,退兵也无妨。” 不等面前的小辈高兴起来,阎氏将军又厉声道:“然而咱们的兵马可以撤退,却不能溃败,那师氏小儿乃是知兵之人,若是骤然露出退兵之意,必定为其所趁。” 就在阎氏军营笼罩在一片凄风苦雨的气氛中的时候,前营那边,已经接到了京中的旨意。 天子给予师诸和持节之权,让后者在行动时可以不受桎梏。 薛景璋:“天子早对阎氏不耐,他们不安分守己,还带兵至此,乃是自取灭亡。” 下属道:“皇帝行事多有宽仁之举,阎氏若肯认罪,朝廷未必不会网开一面。” 薛景璋闻言,只是微微摇头而已。 皇帝当初接手泉陵侯遗下的势力,乃是因为她刚刚登基,手上无人可用,虽然征发了豪强乃至于士族中的精壮去挖河沟,也顺势吸纳了一批人才进入中枢;等平定西夷时,表面态度似乎更温和一些,并未让人去服劳役,却也没再把人提拔到建平这边;到平定东地叛乱时,皇帝的态度便愈发冷峻,当初追随典无恶那批人的势力也遭到了最严酷的打击,他们不但被征发去挖河沟,在仕途上更是没得到任何补偿。 这种转变,代表天子的权柄不断牢固,其实当日从洛南的事情就可见一斑,皇帝现在的作风,已经到了“哪怕你们主动向朕低头,朕还得考虑看看要不要给你们一个机会”的地步。 薛景璋:“师将军何等聪明,自然知道该怎么对待阎氏。” 她的结论很有预见力——就在阎氏想着徐徐撤离的时候,师诸和开始了主动攻击。 前营的进攻队伍总体被分成两股,一前一后,一正一奇,每股队伍又化成一个又一个小方阵,随着主将的一声令下,犹如箭雨般般刺入敌军的队伍当中。 明明是亲临战场指挥,然而对于敌军的动态,阎氏将军依旧有种“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难以把控感。 能迷惑对手,自然也会给己方人员的判断造成障碍,前营兵马选取的阵型异常复杂,十分不利于指挥,然而师诸和恰巧是一个极其擅长治军的人。 倘若把治军能力单独作为属性列出来的话,他大约是大周所有将领中相关数值最高的那一位。 师诸和亲自领兵,就在阎氏渐渐失措的时候,掩在第一股兵马后的那一支奇兵顿时如刀锋般,狠狠切入了阎氏中军的所在。 他率兵奔驰之态,仿佛是长鲸剪水而过,将大海从中分开。 直到被击穿防线的这一刻,阎氏将军才意识到一件事情——其实早在他们带兵抵达前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 西雍宫内。 温晏然无意识地松开手,毛笔从她指尖跌落,在纸上留下数道墨渍。 她批奏折的时候,一条信息突然刷新出来,里面的内容带给温晏然极大的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