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离那场注定到来的阴阳两隔远一点。 不记得多少个绝望的寒夜,赫尔加把姜见明抱在怀里,嗓音虚弱地轻轻说:“明明,我们再坚持一下下好不好?” 她说夜晚最黑的时候总在黎明之前,但无论是怎样的黑暗,总有被驱散的那一刻。 就像熬过冬天就有春暖花开,只要坚持下去,日子总会变好的。 但命运并未因此容情。 次年冬末春初,暖风还未拂去严寒的余威的时候,母亲的晶骨刺穿了孩子的胸膛。 姜见明只是“啊”地叫了一小声。 栽倒的那一秒,惯性让消瘦的小少年滚了半圈,跌出屋外。肮脏的地上拖出一道鲜血的痕迹。 屋内,赫尔加双眼赤红,枯发凌乱。她疯疯癫癫地流泪嘶吼着,赤裸的双脚上遍布冻疮。 姜见明仰面躺在雪地里,血从身下汩汩涌出。 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妈妈曾经健康美貌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了。 好疼。 狂躁的外来晶粒子让他浑身都滚烫且剧痛,像是被火炙烤,一时间分不清伤口在哪里。 他失神地睁着眼,看到天边飞过一只渺小的黑鸟。 忽然想起曾经有天傍晚,暮色如烧。 那还是在他们来到z2野区之前,两个人在蓝母星的街区流浪逃亡,躲在贫民窟睡觉。 一位杂货店的店主看母子俩实在可怜,将卖不出去的一条红毯子送给了妈妈。 这成为了他们这几年来最幸运的时刻。妈妈欢欣的脸被夕阳照得金亮,回眸时黑发扫过睫毛。她捏着红毯子的边角,让它飞舞在风中。 日落之前,赫尔加含笑将毯子盖在他身上。她说它像一面旗,白鸽赤叶会的那面红旗。 姜见明知道,妈妈看到世间的善意就高兴,就会想到她曾经做反抗军领袖的日子。 那条红毯子,他后来盖了好久。 现在…… 放哪里了来着? …… “明明——明明!!明明!!” 姜见明醒转的时候,赫尔加正抱着他。 黑发女人撕心裂肺地叫着,她用鲜血淋漓的手,将刺入孩子体内的细小晶刺一根根拔.出来。 殷红的液体,滴滴答答在雪地里晕染开。 许久也止不住。 赫尔加仰起青筋毕露的脖颈,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啼,“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这个年代,对于晶粒子失控根本没有治疗手段。就算有,对野区的贱民们来说也和没有一样。 对于年幼体弱的残人类来说,被晶骨直接刺入体内,后果是无法挽回的。 “没关系的,妈妈。” 姜见明却在轻笑,眼底像刚烧干的灰烬,已经没有半点光了,却还有未散的温度。 他枕在赫尔加的怀里,吃力地伸手勾着妈妈的衣角,像幼儿时那样。 小孩的手指沾满泥灰、雪粒和鲜血。野区的狂风发出鹫鸟般的尖啸从那指间穿过去,带走剩余不多的体温。 “如果真的得了病……明明就和妈妈一样了,也很好的。” 姜见明软绵绵地呢喃,“所以……” “妈妈陪着明明,永远在一起吧。” “我好幸福。” 说完这句,他就再次失去意识,什么也不知道了。 来到z2野区的第六年。 姜见明十三岁,患上了慢性晶乱。 没有光明驱散黑暗,没有春风吹走寒冬。 没能等到日子变得更好,或许是他坚持得还不够久。 后来想想,正是这段无望而漫长的童年经历,造就了姜见明一生看似矛盾的性格。 一方面,他对着认定的事情有着极端深重的执念,纵使这往往伴随着自我毁灭。 但另一方面,他的欲望又极度地低。都说追求追求,他却好像只是追,而并不求什么。 潜意识里,他已经先认定自己是求不得什么的。 好事情都在很久以后,希望与幸福也并不是没有,只是人的一生太短,自己无缘亲眼见证而已。 ——若不这么想着,又怎么熬过这漫漫冬夜呢? 第七年。 赫尔加已经快不行了。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