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鹰卫闻声持炬照去,火光幢幢,说话人是一个干瘦的老叟,身上衣衫褴褛,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手里的木杖上,一条裤腿在膝间高高挽起,俨整是没了半条腿,双眼虽浑浊,目光却十分锐利。 他扫了周遭众人一眼,不惧不怯,拄杖转身,慢悠悠地往来路走:“诸位,且随老朽过来吧。” 第103章 山腰的溪涧边有一个岩洞,撩开岩洞尽头的藤蔓往里走,是一条深长的甬道,甬道看似死路,按下岩壁上的凸起,眼前一道石门缓缓落下,一间开阔的石室出现在眼前。 这间石室是离乱年间,猎户们为躲避山间猛兽建的,后来被竹固山山匪据为己有。山匪们死得突然,这几年就成了葛翁与葛娃的藏身之所。 石室宽大,中间以石块圈出一个照明的火堆,贴壁的地方有石台,上头铺着几张干草垫子。 谢容与命玄鹰卫守在岩洞外,只带着青唯、朝天几人进了石室,葛翁让葛娃把草垫子搁在火堆边,意示来客们坐。葛娃这会儿对谢容与几人的敌意少些了,但他依旧不喜欢他们,搁好草垫子,他迅速拉着绣儿避去壁边石台,把她掩在自己身后。 葛翁不能久立,搁下木杖,往草垫子上坐了,“看阁下的样子,京里来的吧?” 谢容与“嗯”一声,十分有礼地揖了揖:“在下对前辈并无恶意,只是竹固山山匪之死,事关在下所查的一桩大案,在下不得已,只能先兵后礼。” 葛翁又问青唯:“我听葛娃说,昨晚官府抓他,是你这个女娃娃引开官兵救了他?” “救他谈不上。”青唯道,“我跟他都躲在马厩里,如果被发现,一个都跑不了。” 葛翁点点头,他在心中权衡一番,叹一声:“说说吧,你们怎么找到这深山来林里来的?为了……你说的什么案子?” “不瞒前辈,在下乃是为了洗襟台之案。”谢容与道。 他既说了要先兵后礼,眼下态度十分诚恳。 “在下因洗襟台,查到陵川一个叫徐途的木料商人。这个徐途,在洗襟台修好之前,多次往来上溪,一度与竹固山的大当家耿常结交密切。后来洗襟台塌,徐途畏罪而死,过后不久,竹固山山匪也在一夜之间被剿杀暴亡。在下直觉此事有异,细查当年上溪卷宗,找到一名蒋姓商人。这名商人,前辈应该认得,他叫蒋万谦,竹固山山匪之所以被杀,正是因为他一状把山匪们告到官府。且这个蒋万谦还有个儿子,叫作方留,当年死在了洗襟台下。 “我本打算从蒋家入手,彻查此案。不日前,我派人来到上溪,但蒋家看上去并无任何异样。之后,我的手下无意中与蒋家人提及竹固山山匪,又问及山中闹鬼是否与山匪枉死有关,当日夜,他们便被人跟踪。他们不敢打草惊蛇,回京将此事禀予我,我便派我的贴身护卫来到上溪,看看能否扮鬼引蛇出洞。没想到正是他扮鬼的第二日,上溪立刻死了人,县衙随后请来附近驻军,封山捉鬼。 “虽然封山捉鬼、引出葛娃,确是我的计策不假,但我只是想查明当年真相,无意给前辈带来麻烦,此前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前辈担待。” 葛翁冷哼一声,“我就说,葛娃一个野孩子,在这山里乱窜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官府怎么忽然这么着急要拿他。原来拿他,根本不是因为闹鬼,是因为有人要借他查蒋家,查山匪之死,查那座塌了的楼台!” 他又打量谢容与一眼,眼前之人看上去非常清贵,想必身份极尊,可适才他与自己说话,言语间谦恭有礼,不曾隐瞒丝毫枝节,想来可以信任。 葛翁于是卸下芥蒂,“那个蒋家,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蒋万谦,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当年竹固山的兄弟,就是被他害死的!” 青唯问:“葛翁,这话从何说起?” 葛翁扫众人一眼:“我先问你们,你们可知道陵川为什么这么多山匪?” 为什么这么多? 咸和年间,生民离乱,陵川太过穷苦,百姓们衣食无着,走投无路了,只能落草为寇。这些青唯初到上溪时,余菡就跟她说过了。是故在早年间,匪患原本不是患,甚至有的匪行事仗义,还被称作义匪。 “竹固山当年的耿常,就是这么一个义匪。”葛翁道,“不过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