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口水仗打下来,直到太子登基都没彻底消停。但太子的态度很坚决,死保燕城王身后之名。 这其实就是很明确的政治立场。燕城王是王都对抗陈家的旗帜,太子不让这面旗帜倒下来,就证明他不可能向陈家投降。 缵缵却看不懂这一点。 他说,他不忍心如此对待叔祖父。缵缵回想她与太子的对话,句句情真意切,分明都是哀痛燕城王逝去的可怜人,她半点都没有怀疑,我也不忍。他年轻时尊奉天子遗命,辅佐年轻的少帝,大权在握,从未谋私肥己,因这一点无私,无辜下狱十年,受尽折磨。待他出狱之后,也从未替自己打算谋划,一心只有社稷百姓。他这样的好人,为什么要被戮尸枭首,挫骨扬灰? 谢青鹤沉默不语。 缵缵自顾自地说道:我等着他策划降陈之事,他总说刚刚登基,还不曾手握实权,此事若不能保密,泄露出去,只怕权臣跋扈,坏了大事。我一直在等他的消息,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可以去青州了,他给了我一份密谕,要我亲自送到陈君手中。 这件事已经显得有了八分的荒唐。 秦廷天子要降陈,叫一位刚册封的长公主,拿着一封密谕,隐瞒身份送到青州。 这不是笑话吗? 离开王都之后,我将密谕拿出来翻看,这才发现,纸是金玉版,墨是千山墨,唯独不曾下宝。缵缵眼底有了几分自嘲,天子诏书,不曾加盖宝印,是真谕旨还是矫诏颁行?我那时候尚且心存妄想,太子哥哥怎么会哄骗我?只怕是匆忙之中遗漏了。 后来,隽儿拆穿了我的身份,送我回去王都。缵缵不禁哑笑,天子大约没想到我能活着回去,他那时候的惊讶,想来也不是假的。我问他密谕为何没下宝?他告诉我,想要在诏书上用玉玺特别费事,不小心就会被王琥知晓王琥正逼着他立太子,手握兵权的外戚太可怕啦。 他说此事不好周全,但皇父曾在华家留有一份死间名册,与华家共有。既然玉玺用不出来,就用这份死间名册取信陈君,若能与陈君里应外合,降陈之事想来也不会太费力。 缵缵说起此事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我信了。 谢青鹤却不大相信。太子已经登基,缵缵不过一介弱女,若非太子册封,她就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太子想要除掉缵缵,哪里需要这么麻烦?一个死士就解决了。 但是,他既不质问缵缵,也不戳她言辞里的漏洞,说道:我已明白了你的来意。你如今也该弄明白了,我父亲并不在乎王都的态度,也不留恋你的美色。你想要活下去,是何来意不重要,是否是奸细也不重要,你得有让我父亲觉得你有活下去的价值。 陈起的冷酷无情也属实罕见,缵缵以为自己与他有了一夕春情,不说受宠入侍,起码能苟住一条命吧?哪晓得陈起眼也不眨地命令将她千刀万剐。 不是闹着玩,也不是出言恐吓,是真的对她施用了剐刑! 想起自己只剩下白骨的胳膊,缵缵至今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恐惧与寒冷,她甚至不敢去回想自己看见的一切。没有人能在如此酷刑下不瑟瑟发抖。 王爷遗命降陈,陈君的目的也是攻下王都,如此说来,我与陈君的目的一致。缵缵将话柄递到了谢青鹤的手里,少君以为,我可以为陈家做些什么? 第253章 大争(65) 谢青鹤马上意识到,陈起为什么要处死缵缵。 她确实没有任何价值。 年轻人总认为自己可以改变世上的一切,只要努力就一定有回报,只要肯拼就一定有回响,陈旧老朽的世界必须向我俯首认输但,无法实现的理想,终究只是妄想。 陈起也养着大批奸细,可是,在谢青鹤前往王都之前,身为陈家少君的他,连奸细衙门开在哪里都不知道。可见在陈起的眼中,蓄养奸细施行间事从来就不是征伐大业的重心。 尤其是缵缵这样眼高手低、名望大于实质的奸细,在陈起看来就像是个趁兴的笑话。 我该走了。谢青鹤没有给缵缵答复,也没有与她翻脸,依然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缵缵反倒有些着急,她的处境很糟糕,若是不能拽住陈丛这一根救命稻草,谁都不能预测她下一步的命运:你我所求,无非太平二字。此王爷遗志,终我一生必定坚守。小谢不,少君,但有所命,绝无不允。 谢青鹤背身离去的脚步停顿片刻,说:燕城王已死,王都天下,我家唾手可得。 缵缵一愣。 谢青鹤拉开房门,快步离去。 沿着廊殿没走两步,远远地看见陈利小跑着上来,禀报说:小郎君,许章先生偏殿求见。 分魂之事是个秘密,亲近如陈利、田文,都不知道小郎君已经一分为二,有事照例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