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州兵唯一的劣势是,他们正在溃败撤退,军心士气都在最低点。 战场上的这场惊变也很快惊动了正在收缩阵型的安莹,白芝凤与谢青鹤在城楼上看着底下士卒迅速变阵包抄,不动声色地绕背埋伏在正在厮杀的两波敌军之后,恰好赶在舟州兵惨胜的时候捡了个大便宜。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训练有素的精兵与穿上军装的农民,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战场上出现了三方兵马,气质截然不同。 安莹率领的是百战之兵,舟州兵行止有度,恩州兵比农民兵好不了多少。再是不懂军事的人站在城楼上看着战场上的兵阵调度,也能从残忍的对阵厮杀中看明白这三方势力的战力高低。 原本舟州兵众,青州兵寡,安莹应对起来比较吃力,谁也想不到恩州兵会突然出现,卯着舟州兵打了一通王八拳,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躲在背后的安莹不怎么费力就把来犯的舟州兵包圆了。 眼见大局已定,城楼上观战的众人才意识到天将日暮,全都饿的头晕眼花。 陈利跟着谢青鹤一齐扒在城墙上观战都看傻了,连忙要去张罗吃食,谢青鹤说:随便找点吃的。楼下营卫有放饭端些热食来就好。 白芝凤看了陈利一眼,陈利赔笑道:是,就附近弄些热食来吃。 谢青鹤马上意识到这其中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知道这年月粮食紧张,如今又在寒冬,军粮简陋是必然的,真就简陋到不能吃了?陈粮?霉变?腐坏? 今日大胜,谢青鹤也不想节外生枝,这件事暂时搁在心里,并未声张。 城楼上寒风凛冽,到半下午太阳西斜,狂风大作,越发寒冷。白芝凤冻得脸都青了,几个火盆围着他也无法保暖,陈利带着人抬了热汤热食上来,果然就是附近食肆烹煮的汤水,菘菜切段芦菔切片,添了御寒的生姜煮在一起,另有一瓮野鸭汤,煮了两截冬笋。 热汤端在手里没多会儿就变得冰凉,陈利拖来一只火盆,将谢青鹤的饭碗煨着。 那边白芝凤喝了不少热汤意图保暖,吃饭时倒是浑身暖和了一阵,吃完饭没多久又开始跺脚。 如今新年新胜,就算不能大操大办,待安将军凯旋也该办个小宴庆功。时候也不早了,不如请白先生先回别宫预备宴席,待我接了安将军就回去吃酒?谢青鹤见他实在冻得受不了,出言解围。 安莹在外边浴血拼杀,白芝凤哪好意思说天太冷了我回去窝着?小郎君不也冻着么? 谢青鹤给他找了个差事理由,白芝凤连忙起身:对,好,我去准备。他也不跟谢青鹤客气,抱着双臂搓了搓,又跺跺脚,小声嘀咕,这风吹得呜呜的,委实抵不住。 白芝凤匆匆忙忙地上车走了,陈利也挺担心谢青鹤:小郎君,要么在附近避一避风。 谢青鹤也觉得冷,城楼上不关风,火盆的暖气聚集不起来,烧多少火盆的效果都是聊胜于无。 但是,这时候他不能往城楼下撤。他不过是在城楼上抄手观战,城楼下的士兵个个都在拼杀,再有优势的战事也会有死伤,死伤者还没抬回来,凯旋的将士也还在战场远处白芝凤能去准备庆功宴,他作为陈家少君不能这么干。 肉切来了吗?谢青鹤又问。 去取了。马上就来。陈利也不问为什么要生肉不要熟肉,他从不对主上倾泄自己的好奇心。 过了不久,陈利去取了送来的羊肉,巴掌大的长条,足有三四斤重。谢青鹤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羽箭,拆了箭镞,直接削尖箭首,以此串上羊肉,在火盆上炙烤。 不少城墙上的守兵都悄悄地打量小郎君,不明白他这样的贵人,为什么要自己烤肉。 谢青鹤烤肉烤得很认真,翻来覆去烘着,撒一点盐巴,些许孜然,熟透的香气缓慢四溢。 这时候陈利过来禀报:小郎君,安将军已近城门。 举火。谢青鹤命令。 城楼上的守兵很快举起火把,蜿蜒数里的城墙顿时火光点点,将漆黑的夜空彻底点亮。 谢青鹤举着已经烤好的羊肉走到城墙之前,高声呼喊:安将军! 点火把的动静已经把整队回城的安莹惊动了,不管仗打得怎么样,既然凯旋就希望有呼唤声,安莹原本轻骑快马往城内撤,听见城楼上谢青鹤呼喊,他举手止住了正在缓慢前行的卫队,仰头望向城楼。 谢青鹤身边有两个府卫举火,将他的动作照得一清二楚。 安莹就看见他挥舞一支奇怪的箭,箭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下一瞬,小郎君开弓,刷地一箭飞来。 原本守在安莹四周的卫队都吓蒙了,个个举盾欲挡,那支箭已经钉在了安莹的马前冻土之上。附近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围观,安莹也很好奇地瞅了一眼,发现箭上串着一块烤得油光喷香的肉,差点笑得从马背上滚下来。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