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朝已经看傻了。 他姐姐这个孩子,打从生下来就不亲人,脾气还特别坏。 乳母换了十多个,才知道这个懒货不肯自己吸奶,只喝挤出来的。不让人抱,一抱就哭,还张牙舞爪拳打脚踢。只有换尿布、更衣擦洗的时候,他才肯安分些。姐姐、姐夫费尽心思养育,这孩子也是亲而不近,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投怀送抱。 今日突然从后宅跑到中堂,一头扎进伯父家大哥的怀里,倒像是久别重逢的恩友,天生的知己。 谢青鹤没有找到机会与小师弟有更多的交流,听见门外金玉叮咚,就有好几个青衣素裙的仆妇簇拥着一位年轻贵妇进来。进门看见坐在谢青鹤怀里的小娃娃,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一致:吃惊! 隽儿。常夫人冲了过来,快来阿母怀里。 伏传反身抱住谢青鹤的脖子,紧紧不放。 谢青鹤快速思考着目前的处境。 陈隽是陈纪夫妇的长子,目前常夫人其他孩子还未出世,他暂时还是陈纪唯一的儿子,年纪又这样小想要把小师弟带走,常夫人绝对不肯。 而且,陈隽的出身其实不大光彩,他是孝期出生的孩子。 陈敷死在三年前,陈隽虚三岁,实际不到两岁。就是在陈敷死后,陈纪才和常夫人有了他。 陈起这样嚣张跋扈的凶人,为了刷孝子的名声还在祖坟老老实实守了二十七个月,陈纪却在守制时跟大老婆苟合,还敢堂堂正正地把这个不光彩的孽种生下来,这就很突破当时人的想象。 既然是孽种,若是不小心夭折了,陈纪和常夫人都没处说理,也没脸去哭。 就算谢青鹤表示我很喜欢这个堂弟,我想让堂弟跟我一起生活,陈纪与常夫人也绝不会答应。 这就成了个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同意的局面了。 谢青鹤习惯地搂住小师弟,轻轻托着他的背脊,凑近小奶娃的侧颈,遮住了唇形,低声问:非走不可? 伏传没有说话,不过,缠着他的小胳膊把脖子搂得更紧了。 谢青鹤突然说:利叔。 陈利警惕又意外,才刚刚抬头,就看见小郎君抱起隽小郎君,撒开脚丫子就往门外跑。 谁都没想到谢青鹤会来这一出。郎主家的小郎君,明明是来借碗水喝,怎么就发展到抢儿子了? 常夫人惊呆了,她的仆妇们也惊呆了。 守在一旁的常朝一跃而起,就要追赶,然而,他的位置非常不凑巧。 谢青鹤抱着伏传绕了半步,常朝即刻要追,正好被常夫人和她的仆妇们拦着,待谢青鹤绕开了角度之后,常朝再追,谢青鹤已经窜出了中堂大门,陈利迅速补位,又一次拦住了常朝。 滚开!常朝怒了,猛地一拳击出。 陈利的胳膊恰好迎上,仿佛天生就在那个位置。 常朝意外地被拦在当场,迅速与陈利拆了两招,提高声音示警:老宋!拦住小郎君! 常夫人如梦初醒,提起裙摆就往外追,出门时连木屐都追丢了,她也顾不上,赤脚往外跑,仆妇们提着她的鞋子在背后追。 谢青鹤跑得很快,陈纪的宅子不大,护卫还没反应过来,谢青鹤已经跑到了门口。 守门的瘸子眼疾手快地关上了门。 背后常夫人也已经追了上来,跑得鬓歪钗斜,气喘吁吁:放下我的孩子! 她满眼赤红,看着谢青鹤的双眼充满了凶狠。谢青鹤毫不怀疑,这个宅子里的仆婢不敢伤害他,但是,眼前这个被抢走了孩子的母亲,绝对敢不惜一切。 提着鞋子的仆妇满眼惶恐:夫人,您的脚 常夫人的裙摆很长,这会儿停下脚步,她已经把裙摆放了下来。然而,不必去看她的脚,谢青鹤往她追来的路上望了一眼,打磨得不那么光滑的青石板上,留下了一连串斑斑点点踩踏的血迹。 搂着谢青鹤脖子的小胳膊,慢慢地松了下来。 谢青鹤低头看了小师弟的脸色,片刻之后,把他放在地上。 常夫人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轻松几分,见状连忙上前抱住儿子,又似突然想起什么,慌忙松开搂着儿子的手,只用眼睛上下打量,小心翼翼地问道:隽儿,阿母抱你回去,好不好? 哐当一声。 中堂格窗破碎,陈利从屋内飞了出来。 他一眼瞥见大门口的情景,既然常夫人抢回了儿子,他还跟常朝打个鬼啊?被常朝打得有点发毛的陈利虚晃一招,翻身掠到谢青鹤身边,不去看常朝的双眼。 常朝也发现外甥被抢回来了。他也觉得陈利不好对付,趁势收手。 常夫人安抚好儿子之后,这才想起谢青鹤,正要开口喷他,伏传拉了拉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