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此事来龙去脉,一一给我说清楚。谢青鹤说。 在前往京城的十天时间里,谢青鹤也不是镇日闲着什么都不干。他从替他赶车的马夫嘴里,问出了许多相关情报。伏传的立场肯定与黑甲骑士不同,谢青鹤想听伏传怎么说。 一件事的真相只有一个,不同的立场却能把同一件事说得面目全非。 他想知道伏传的想法,就要听伏传的说法。春秋笔法中,杀与弑可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大师兄,这件事不是我授意,我说不出细节。伏传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着急和错愕,更有几分不被信任理解的不可置信,大师兄认为,富安县发生的惨事,都是我的主意么? 你就这么委屈么?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富安县之事也绝非一日龃龉。 在路上走了十天,我问了问随行的兵士。富安县这事比较大,方才是周大郎亲自来找韩珲勾兑商议。此前的一些小打小闹,不必大郎亲自出面,王娘娘手底下几个女弟子就能辖制住韩琳的兵马,勒令他们对打家劫舍、劫富济贫的修士们网开一面。 这些事情,你敢说,你都全不知情?谢青鹤反问。 谢青鹤故意用了黑甲骑士的单方面说法,听上去蛮不讲理的都是王寡妇等人,伏传也很理亏。 伏传被问得梗住,稍停了片刻,才低头说:此事我知情。求大师兄暂且息怒,这事我有错处,但也不完全是大师兄听来的那样。我不敢狡辩,也不敢欺瞒大师兄,只请大师兄听我解释。 谢青鹤情知还是把话说得重了,轻声道:正是想听听你的说法。 伏传思考问题的方式比大郎清晰明朗许多,在他看来,整件事都很简单。 这事面上是韩琳与我的争端,其实与河阳党人也有涉及。 修法流出之后,除了一些天资极高,能够短期速成的修士之外,能崭露头角的,多半还是最早修行的那一批。王孃在京城站稳脚跟之后,李瘸腿他们都四散而去,没志气的就干点打家劫舍的勾当,有志气的就干脆竖旗造反了。 河阳党人煽风点火蛊惑勾结了不少出身贫民区的修士,前两年每个月都有三五起逆贼攻打县衙、自立为王的消息。韩琳一直在剿贼。 他要剿贼是正理,我与王孃都没有阻止的道理。 只是,借着剿贼的旗号,他顺路把所有修士都一网打尽。若是打家劫舍、触犯律法的,他要一一收拾了,我也没什么异议。是他先存了私心,无论善恶好坏,但凡是修士,都栽赃上作奸犯科的罪名,派兵去围剿。 王孃事先察觉到不对,向我报信央告,我就与韩琳说情,不让他赶尽杀绝。 说到这里,伏传低下头,反省道:大师兄,此处我有过犯。 谢青鹤见他乖乖的模样,很想摸他脑袋一下,只是这时候不能宽容嬉戏:许你自省。 我太信任身边的人了。不管是王孃还是大郎,因为相信他们对我绝无二心,对我死心塌地,不管他们说什么,我就相信什么。我忘了人是有私心的,人也总是会改变。他们或许不会为了私心害我,却完全可以为了私心哄骗我祸害他人。伏传声音略低沉,是真的有些受伤。 小师弟还是太年轻,太过于天真。总认为大家目标一致,利益一致,就绝不会背叛彼此。 谢青鹤到底还是没忍住,摸了摸伏传的脑袋,安慰道:吃一堑长一智。臣事君以忠,谋其爵禄。子事父以孝,谋其爱重。若有人追随在你身边,必然是要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你要用他,也得防他,还得把他想要的东西赐予他,才能主从相得,彼此不负。 在谢青鹤看来,伏传本该是这段关系的掌控者,没能把握住王寡妇和大郎,是伏传失责。 只是小师弟已经很沮丧了,年轻轻的受了些挫败,总有再来一回的机会。何必疯狂打击?自家亲亲的小师弟,当然是要好好安慰的:好啦,既然知道错了,以后改了就是。 伏传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事情太多,韩琳管不过来,我也不能天天去找韩琳说剿贼的事,给这人求情,给那人求情。所以,这事韩琳交给韩珲来管,我也让王孃处置此事。 韩琳一开始就有私心,有伏传镇压着,情况还不至于混乱。 后来韩琳和伏传都把权限下放,事情交到了韩珲与王寡妇手上,两边都有了私心。 韩珲是遵照韩琳的意志,把所有野生修士都一网打尽,这里面必然出现无数冤假错案,杀了无数无辜之人。王寡妇则是个拉偏架的,许多贫民街区出身的旧街坊,沾亲带故的老朋友,她都要保全,至于不大认识却也确实冤枉的,她也想救,跟韩珲交锋的次数就越来越多。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