嫿,最后他梦到了范带雨。 先帝崇尚道教,朱天文登基之后厌恶许多先帝喜欢的事物,开始禁道,导致许多道士突然失业,不是归隐山林,便是做回普通人。 而范家是知名的恆归道,是修仙者流传这么多年以来保留最完整的一个支派,绝不可失传,于是生为嫡长子的范父带着妻儿离开了家乡,揣怀书籍流浪各地。 初见到范带雨的时候他才六岁,父母刚过劳死不久,自己流着汗水挖了两个坑,独自一人把父母葬在土里。 眼泪一滴都没流。 一抬头,就撞上裴櫂的目光,小小年纪看到裴櫂生人勿近的兇狠模样也不免吓到,可是在当他发现裴櫂人似乎不坏时就跟随着他了。 裴櫂当时觉得很麻烦,自己一个人本来好好的,却跟了一个拖油瓶。范带雨跟着自己,处处打理,身上还扛着大大小小的包袱,背后还拖着因摩擦而破洞,装着书籍的麻袋。他嫌弃的嘖一声,道:「我送你回家乡,你以后莫要再跟着老身了。」 范带雨睁着他细细小小的眼睛,却不说话,乖巧的很。 裴櫂不着痕跡的叹了一口气,捡起麻布放在桌案上,却被范带雨抢着不让看。 裴櫂也懒得跟他抢,双手一松,范带雨承受不住力气向后倒的四肢朝天,哎呦一声。 「给你看我会死的。」范带雨没有哭闹,盘腿坐在地上,将书重新塞回包袱里头,如此说道。 裴櫂其实也不是真的要看,跟他相处的这些时日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只是他要给范带雨换一个包袱,却发生这种事情。 他把一条褐色的布丢在范带雨的头上,说道:「自己收拾。」范带雨把头上的东西扯下来仔细端详一番,眼睛发亮。说道:「谢谢哥哥。」 裴櫂听到这个话一噎,自己都能当这小孩的祖父了,叫哥哥有些不太合适,说道:「你以后叫我老先生。」他顿一下,又改了口,「罢了,反正都是要离开的人,叫什么无所谓。」 两个人相处了大半个月,终于送范带雨回到家乡,并寻到往日的恆归道观。 恆归道观已经残破不堪,断瓦残垣,松木枯死。里面却有些人,面黄肌瘦,衣服上的补丁数不过来,看见了范带雨也不太认识,直到两个人道出姓名这才勉强招待进去坐。 他们都有一个特点,脚步虚浮,像是好久没有吃饭一样,双手无意识的颤抖。 好在裴櫂在这之前有买了一些垫腹的食物糕点,还有一些肉碎。食物通通掏出来后,裴櫂说道:「好了,小孩我已经送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他拿出袖子里的荷包放在桌子上,转身要走,脸上丝毫没有留恋,范带雨却抓住他的裤管,被裴櫂无情的拎起他的衣领,丢在椅子上。 范带雨哭了。 他的哭声裴櫂至今还记得,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他面前哭出声。 总有人说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而裴櫂是失去了才对真心二字稍有体悟。 他一直以为,只要有人拿出更高的酬劳收买范带雨的心,范带雨就会离开自己远远的,殊不知这十多年以来,全年无休、十二个时辰,没有涨过薪水的日子里,范带雨是带着什么信念跟在自己身边的。 他不明白,就连他也觉得陆放舟愿意在自己身边是因为自己有足够的资本,是每天送她礼物惹她高兴,还可以拿到应有的酬劳她才会待在自己身边的。 或许一开始他就做错了一件事,朱天文不适合当消灭容家的筹码,他会将自己拥有的一切夺走,就像他活的七十三个年头一样。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