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阴沉到了极限值,丝丝长长的雨线飘下,扎进松柏面庞,他恍然惊醒,急急道歉说:“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这么问……” “没关……”叶梓回着,视线扫过他的脸,不小心望进那黑白分明的眼眸。 漆黑,空荡。 啊,她忽然想起来了,在哪里见过。 叶梓笑了,“那你原本想问什么?” “我想问……” 他闭而不语。 “想问我为什么开心吗?” 他抬起头,错愕又震惊。 “你为什么知道……” “因为,很熟悉。” 因为叶梓见过的,无数个白天黑夜,无数面镜子前,苍白灯光下,同样有两只眼睛,空无一物,望不到底。 松柏以为很多人都这样问过她,一股窒息感由内而外来得突然,明明他脖子上没任何束缚。 他讷讷道:“对不起,我并不……” 雨丝变多了,结成一张张纤细的网,罩在两人身上。 叶梓见状撑开伞,拍了拍外套,摇摇头道,“没事,下雨了,我先走啦,再见,你自己注意点吧。” 她转身正在离开,松柏透过丝丝线线看向那雾蒙蒙的背影,有什么东西冲过了界线。 “等一下!” 叶梓停下,回头看见一只手,拉住了自己被淋湿的,不算干净的衣角。 水珠顺着伞骨滑落,从劣质的便利店雨伞上碎开在昂贵的电子表盘上。 “能告诉我吗?” 他问。 “什么?” 她答。 “该怎么做,该怎么……开心……” 好像,叶梓觉得这人真的很像曾经的她,连问题都几乎一样。 以前,她也是,端着麻木的躯壳,在偏远的高原小城,坐上浸染着夕阳的汽车前盖,看两叁只流浪狗横穿过无人区的公路。 然后问向身旁的人,“你怎么做到的?” “什么?” “那么开心。” 那人撑着手仰起头,等霞光穿透每一根发丝后,他会说:“享受当下吧。” 于是叶梓在此刻正式转身,等风吹散所有回忆,她也会说:“享受当下吧。” “可你的嗓子不是更重要吗?” 松柏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一如叶梓当初的不甚理解。 “可你没去高考,不该更重要吗?” 那时,她得到一个回答: “很重要,可此时此刻我们正在看的落日,也很重要。” “我不明白,你说上警院是理想是目标,那年没能高考有多失落,该怎么和这场落日比较?” “可是没能高考的我就不是我了吗?”他转头,光进入瞳孔,变成了琥珀,“辞去高薪工作,背叛家人期待的阿梓难道不是阿梓吗?” “可如果目标不那么重要了,价值不能定义我了,也感受不到期待了,那我……” 记忆与现实连线,叶梓曾经的迷茫如今生长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那我这二十多年是为了什么而活呢?又该为了什么继续活呢?小姐,你能告诉我吗?” “为了……”叶梓看向这算不得熟的陌生人,眼泪倏地从眼眶里掉了出来,于是她给了他别人曾给过她的答案。 “大概是,为了活着,为了……每一个你想要活着的瞬间。” 她在他的呆滞里,把伞塞进他手里,又从挂在腕上的塑料袋里掏出最大的苹果。 雨中暗色的一切,偏她手中多了颜色,她说: “比如,现在我想起来了,我有很多很甜的苹果,可以分你一个。”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