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被人撩了开,男人缓步走了进来。 谭廷见她站在衣柜边,神色有些发怔,却并没有动柜中衣衫,不由地心里叹了口气。 “过年总要穿几件新衣的,我亦着人给自己做了几件。” 谭家宗房从前也是有四季衣裳的例份,后来族中越发富庶,内院的女眷无不是大家出身,谁也不缺衣裳,还都各自拿了各自的好料子,让针线上按照时下流行的款式量体裁衣。 这样一来,四季衣裳的例份都是些中规中矩的用料和款式,便是做出来,夫人小姐也不穿,直接给仆从穿逾矩,压在箱底更是浪费。 某一年年成不好,族里要开源节流,彼时的宗妇便以身作则,干脆废了针线房的四季衣裳。 如今宗家各房的衣裳,要么自己院里的人来做,要么出料子给针线上做。 这般放在旁人身上,再没有任何问题。 可项宜却不一样。 她干净地似初落的雪,再不肯轻易动谭家的东西分毫,只能谭廷自己来了。 他这么似是而非地解释了一句,言下之意两人都需要过年的新衣。 只是项宜又看了一眼柜子,他给她做的新衣,已经比他所有冬衣都要多了。 项宜不知所措了几息。 但男人已经走开,去了书架前翻书去了。 乔荇见她没有推拒,高高兴兴地上前,替她挑了一件丁香色镶薄红色襽边的对襟长袄。 “夫人穿这个能提气色,让奴婢再给夫人选一条马面裙......” 乔荇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项宜没有听清,她仍旧站在方才的地方,不由地看向了书架前的男人。 男人身形挺拔高挑,身形匀称,从后面看去肩背宽阔,手臂修长。 此刻他轻巧抬手,取下书架最上层的一本书,轻轻拍了拍书上的薄尘,脚下半转,棱角分明的侧脸,在窗外透进来的熹微晨光中,温润了几分。 项宜不由地想起,那日在田庄大哥问她的一句话。 “宜珍,谭家宗子,待你如何?” 她彼时若还有多一点时间,约莫能立时给出答案,但今天...... 项宜收回了目光,又看了一眼衣柜,默默垂下了眼眸。 他们之间,不该这般。 * 项宜不是不懂投桃报李的人。 隔天杨蓁不知怎么想起要给谭建亲手做一身衣服,但她身边的卢嬷嬷指导得太过复杂了,把杨蓁给吓着了。 杨蓁耐不下性子做,可又允诺了谭建,想起谭建闻言两眼放光的样子,又不忍跟他说不行了,反而心里有气同谭建发了两通脾气。 谭建都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好不容易大哥这两日心情好,没有劈头盖脸训斥她,反倒是自家娘子不知哪里来的气。 他委屈巴巴。 杨蓁看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觉得拿不定的事情还得找大嫂,于是来了正房。 项宜自然不似嬷嬷那般要求繁多,见她打板裁衣,走线缝制,包括绣花都不行,干脆同她道,让针线上给她帮忙,每一道工序她都参与几分,针线上再帮衬几分,最后也算她整个做下来了。 想来谭建不会嫌弃。 杨蓁听了直呼好主意,连声夸赞项宜。 “要是没有嫂子,我可就不成了!” 项宜抿了嘴笑,见她蹬蹬地跑了,却暗暗想到了什么。 她或许也该替谭家大爷亲手做一套衣裳,至少算得上她接受了他的衣裳的一些表示。 ...... 晚间,项宜便同他将自己的意思说了。 谭廷听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项宜还以为他对针线有要求,不放心自己的手艺,不禁打了几分退堂鼓。 “大爷若是不习惯,那便还是让针线房来吧......” “不是。”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项宜看过去。 灯影下,男人素来刚毅的面上,散发着似朦胧月色一般的温和。 他浓密英眉下的眼眸,眸光闪动,正正看在了她身上。 项宜不习惯这般目光,侧开了脸。 他这才又开了口。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