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他倒也还有些值得称道之处。 ——作为一个亡国之君,他哪怕在自欺欺人,也至少维持住了最后的体面,好歹没有落荒而逃。 她无声地笑笑,手再度落下去,又抚起曲子来。 琴音不似筝那样激烈狂放,奏出的曲音清幽,最为修身养性。她也是因此才选了琴来,若是弹筝,她此时愉悦的心思只怕要遮掩不住,戏都不能做到最后一刻了。 重新蔓延的安静持续了两曲的光景,在她再度弹完一曲时,他无声地睇了眼王敬忠,王敬忠低眉敛目地退向侧殿,不过多时又折回来,双手捧着一只金盏。 徐思婉注意到他手上的轻颤,眸光微凝,笑问:“这是什么?” “阿婉。”皇帝靠在椅背上,眸色沉沉,“大军已然破城,朕知你对卫川无心,卫川却未必对你无意。你……”他顿了顿,眼中划过一缕凌光,“可还愿意随朕走吗?” 原是鸩酒。 徐思婉心下了然,望着那只金盏嫣然一笑:“放下吧。” 王敬忠上前,将金盏放到她的手边。 继而她侧首,笑吟吟地望着皇帝:“若叛军已然入宫,臣妾为保全体面自当一死。但现下尚未到那一步,臣妾身为皇后,要陪伴陛下到最后一刻!” 她话音坚定,不容置喙。他长舒了口气,眉目松动,多有慨叹:“朕没看错你。” 徐思婉的笑音几乎要藏不住,好歹垂眸遮掩了下去,复又抚起琴来。 她一曲又一曲地弹下去,心如止水地等待。终于,外面在一刹间忽而乱了,宫人侍卫们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她抚琴的手未停,侧首望去,依稀可见火光渐近,当是攻进来的将士们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夜色,直奔紫宸殿而来。 于是只又过了几息,殿门倏然被撞开,外殿的宫人们禁不住地惊叫一声,继而又陡然坠入死寂。 领兵而入的男子一身银甲,好似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只是身形更挺拔了些,额角也多了一道伤,让他显得有些凶悍。 徐思婉抬手,按住琴弦。曲声倏尔熄灭,她站起身,一步步地向他走去。 “……阿婉!”齐轩在身后唤她,她置若罔闻,仍自向前。 齐轩又唤了一声:“皇后!” 徐思婉不做理会,与卫川还有两步远时,她定住了脚。 她抬起头,二人四目相对,她才恍惚惊觉他们已有数年未见。他望着她,眼底有些慌,怔忪了半天才道:“思婉。” 话音未落,她突然伸手,一把抽出他腰间佩剑! 下一瞬,周围唰声齐响,四周围的将士刀剑齐出,直指徐思婉颈间! 徐思婉只得顿住手,美眸仍一眨不眨地望着卫川。卫川抬了抬手,示意手下们不可妄动。 数尺之外,皇帝露出一弧笑,他看着徐思婉,端然在等她给卫川致命一击。 徐思婉启唇:“川哥哥,我有话与你说。” 卫川颔首:“你说。” 她不作声,目光瞟向他左右的兵士们。 他颔了颔首:“此处诸位都是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你说便是,不必避着他们。” 她略作沉吟,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有事骗了你。” 齐轩的笑意更深了一重。 卫川屏息:“何事?” “很多事。”她道,“譬如……他从未说过容不下你,是我在你们面前做戏,让你去了边关,也在你心中埋下了种子,赌你有朝一日会起兵造反,推翻这大魏的江山。” 她终于戳穿了这编织已久的谎言。越说到后面声音越轻,像是个在认错的小孩子。 皇帝蓦然起身:“什么?!” “可这还不是最大的一件事。”她低下头,凝视着卫川铠甲上的一缕银光,轻声细语地又告诉他,“最大的一件事是,我并不是徐家的女儿。我叫秦菀,是秦老丞相的孙女,徐家爹爹当年冒死救了我出来,我才三岁,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都记得。” “秦家?!”卫川眸中颤栗,用力倒吸了口气,不敢信她说的话。 皇帝更显错愕,急切上前,却被周遭兵士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