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听蒋薇依说起这种事,安允灿短促地一愣,随之立刻低下眸来,「抱、抱歉啊。」 她摆了摆手,轻哂道:「道什么歉,你没错啊。」 其实昨晚她和言征排练得挺好的,可许是受群眾围观的影响,导致她愈发找不出演戏的感觉,一上场唯有面皮的变化。 而见她不语,安允灿思索片刻,又起声:「那我们换个方式吧?毕竟这里是恩海的情绪崩溃点,要处理好才能衔接后面的剧情,所以也不能怪师傅这么严厉的要求。」 「不如你想想,总有些事是你很不愿意回想的,把它转换成痛哭如何?」 「虽然这是个投机的方法,但这场戏没有台词,你只要演得好就能过去。」 闻言,蒋薇依暗自思考起来不愿意回想的事? 河岸拂来的浅风彷彿随着谁曾说过的话语,在剎那吹入耳际。 「收藏你的苦难、不快,它会变成有用的东西。」 「当演员,你没有办法却必须不断从身体里挖,你愿意或不愿意的,一切能帮助你放大情绪的事物。」 安允灿见她缄口不语,抬手搔了搔头,有些尷尬地开口:「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但是」 「我知道了。」双眼倏地一亮,蒋薇依精神振奋地看向他。 「谢谢你的建议,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给彩妆组补好妆,她给陈导再三鞠躬道歉,确保自己的状态无虞,才又站回原先的桥边。 时间早已推移至晚间,四面八方的摄影机已然预备。 因天色昏暗打起的灯光刺得她不自在地瞇起双眼,可还是死死地憋了回去,稳当地目视前方。 视线缓慢越过主摄像机望向前头小路,岸风自右侧徐徐吹拂而来,揭开了额角的碎发,露出那块被粉底掩过的疤痕。 零碎的眸光淀了淀,她深深吸了口气,缓慢闔上双眼—— 黑屋、大风、寒冷、飢饿、恐惧。 剎那间,那埋在心壑的极深之处,一生都无法抽离的噩梦,就这般赫然地掘土而出。 「蔷薇你听说了吗,我们的院好像要不见了。」 看着面前抱着洋娃娃的亭羽,小蔷薇似听到什么笑话般笑出声来,「说什么呢,这不都好好的吗?怎么会不见?」 「我也觉得奇怪」女孩垂下了头,指尖掐紧了布娃娃,百思不得其解地嘟嚷:「可是今天早上,我才听见一个大叔和院长奶奶说的」 「好像提到了钱,又要拆掉什么的」 「肯定是你听错了唄。」 小蔷薇应道,眉开眼笑地,「院长奶奶对我们可好了,每天都讲故事给我们听,昨天还做了我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呢。」 「她才不会丢下我们的。」 可她还是丢下了。 大伙儿连续吃了几日喜爱的点心,在某个厚雾瀰漫的清晨,天都未明,小蔷薇和孩子们就被一一喊醒,半梦半醒地被一位素未谋面的叔叔接到了新的孤儿院。 当时的那帧景象,像是刻在了她的心肉,直至今日都记得清楚。 她害怕地缩在亭羽的身边,指尖如身侧姑娘抱紧娃娃般捏紧衣襬。 隔着车缝,视野如此狭隘。 皱着眉看着彼方的两个男人笑着聊了几句后,一个女人便自院内走至车边,弯着那瘦长的双眼,朝所有人带笑出声。 「小朋友们,走吧。」 然后噩梦就开始了。 可怕的院长大叔,可怕的育幼阿姨。 每个夜晚,小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带伤回寝房,原先整天闹小蔷薇和二小愣的小霸王,在一个月内便瘦脱了相,曾神采奕奕的双瞳失了光点搭缀,有时说起话来甚至字句黏糊,结结巴巴。 她看着看着,心窝是翻涌而上并逐渐积藏的恐惧,却不明白究竟怎么了。 直至某日夜间如厕,准备走回房内时,却无意听到隔壁的哭喊声。 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