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那名算命老先生讲述她父母亲时言语那么得含糊不清,怪不得她身世被揭露后便再没有在五芳斋前见过算命先生。每一次她撒娇一般地向他寻求安慰、每一次她泪眼汪汪地说着“四哥哥最最好”的时候,他是以何种心境看着她如此的? 他在想法设法地将她身边的亲人一一地排挤开,试问倘若她的双亲尚在人世,他是否会以别的方式挑拨关系,直至她的世界只剩下一个人?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病公子,他将他的卑劣振振有词。 她从冬温和苏朔的对话中知道了除夕夜晚见到的爹爹娘亲,其实是沙婆婆对她施加的幻术罢了。即便现在她也不得不承认,沙婆婆确实治好了她的梦魇,然而彻底带着她从愧疚走出的,是他最近所做的一切。他撰写的传记告诉她她爹爹娘亲是这般好的人,故而她才能放下心中的自责与悔恨。 他的付出江晚宁自然看得到,然而这些比起他做的事情简直杯水车薪。 安白和蒹葭明里暗里地说着他的好,他的好这么得令人窒息和痛苦,江晚宁宁可不要。 江晚宁背对着躺在床的里侧,游离的思绪在黑夜中渐渐堕落。很快,她察觉到他带着一身寒潮掀被入榻,小心翼翼地靠上来,环着她的腰身入睡。 江晚宁闭闭眼,觉得不能再这般下去了。 - 翌日,城门口张贴的告示在京畿引起轩然大波。引起非议的不仅仅是告示上如此大的悬赏金额,更是一向心慈的圣上竟称罪臣有反抗之意,当场便可斩杀。 消息传入府上,江晚宁的眼睫微动。 “圣上命我调查此事,这段日子可能不回来用晚膳了。”江愁予拧着手中襟扣,视线不动声色地自她的脸颊滑过,“腓腓一个人在家也要乖乖用膳,可知道。我让蒹葭盯着你。” 绿绮声在略凝固的气氛里破开声音。 江晚宁按住琴弦,声音低下:“我知道。” 她显得心不在焉,似乎在想别的事情。 对杜从南的事情反应不大,就好。 江愁予稍微放了心,抚抚她的脑袋出门。 江愁予忙碌的几日里,沙婆婆照例来江晚宁的屋里。 淡淡的朱砂气味在屋内绵存,沙婆婆的视线顺着双麒麟白玉香炉看过去,见榉木黑漆攒花矮榻上绫罗散地,一只肌骨匀称的白生生脚丫踩在地面。很快薄薄帷幕被人自内而外地撩起,里面的小女郎深蹙蛾眉,美目轻撩向沙婆婆。 见她眉目汗湿,眉眼之间带着一种压抑的痛苦,沙婆婆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小女郎恐怕是知道了些什么,且她每一次施祝由术时她都在极力抵抗着,迫使自己不入幻境。 沙婆婆手里收拾着东西,眼角微酸。 小女郎每一次像身陷泥淖般苦苦挣扎的模样,无不是让沙婆婆想起来自己当年所做的事情。就像是苏朔所说的,她年轻时曾在一个男人身上下过情蛊,而那个男人备受折磨的神情与面前的女郎如出一辙。而那情蛊比此物烈性许多倍,那个男人不堪其扰下选择了自戕。 这么多年,她悔过恨过,而如今小女郎痛楚的神情再一次化作利刃捅向她的心窝。 年轻时做的错事,她不愿再做。 她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世上再多一对怨偶。 她看了江晚宁一眼,“夫人的病情已经好了许多,老妪今后不会再来了。” 江晚宁微微诧异地扫了她一眼。 沙婆婆杵着拐杖,没说什么,只是颤颤巍巍地跨出门槛。天上泠泠落雪,几片冰凉的寒酥落在沙婆婆的脸上,与她温热的眼泪融化在一起。沙婆婆回到自己住的房间,拾掇拾掇了行李,在房间里给苏朔留下来一封辞别信,在信上还说明了江晚宁已经知道她在她身上施幻术的事情,这才慢腾腾地离开了府邸。 而卧房里的江晚宁,缓缓地平复下呼吸。 沙婆婆每一次制造的幻境,都让她感到无比地痛苦。即便是她极力地对抗着幻境中的一切,江晚宁依旧能感受到自己对江愁予的态度在潜移默化中受到了影响。譬如昨日深夜,她听到江愁予办完事务上榻后,竟好不自知地往他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