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闭门不出。大街上一片冷清,偶有几只草虫趴在稀稀拉拉的草丛里吹着寒茄。江愁予面色阴沉地踽行于朱雀街,苏朔匿在暗中护他周全,安白则是隔了三丈远远地跟在后面。 二人从未设想过江愁予会对宁王说出这般出格的话。 他要在一个月内拥宁王登上储君之位,并在及笄宴后极快地敲定了一个想法。他主张宁王以状告端王刺圣一事入宫面圣,端王闻讯后必会赶马入宫为自己开脱,从端王府至禁宫必经御街,他让宁王在那儿备弓手,伏杀端王。圣上子嗣单薄,除去东宫的废太子便只剩端、宁二人,一旦除去端王,宁王无疑能坐稳储君之位。 然而宁王不愿如此。 宁王回京近一年,声望远不足于端王,所得支持者甚微,即便宁王日后登基也只会是个弱势的帝王,这是宁王拒绝江愁予的第一个理由。再者,宁王多年师从陈渊,在陈渊的影响下继承了儒学的核心思想体系,认定了杀兄争国,天下共击之这一道理,故而明确地拒绝了江愁予的做法。 “那么给我一千人。” “你要这么多人做什么?” 当时江愁予不言语,只漠然看着他。 眼见气氛胶着,安白便作个和事佬将事情的原委解释清楚。 “我知你善筹谋,将她从京城带出不会出一丝差错。然而你可想过做这种不仁之事的会来带何种下场?……或许你这辈子都要带着她东躲西藏,或许你会背负天下人的骂名,或许你会被她记恨一辈子……”宁王低声,“我是个庸下之人,若非是你我不会有今天这个位置……你要的一千人我会给你,不过你若真要这般做了,你我今后,便做不成兄弟了。” “宁王放心,去疾所行之事不会牵扯到您。” 宁王一怔,回过神来后又恼极:“我在意的哪是这个!为个女人你连兄弟都不要了?!” 江愁予却是一揖,踅身欲走。 宁王见江愁予两靥含愁、双目迷离,明白他被接连不断的温病烧得糊涂,张口欲让身边医者为他诊治。然而心里面终究存着一股气,怔在原地看着他愈走愈远。 霜枝上寒鸦扯着嗓子叫,声音粗噶难听。 回到瑕玉轩后已是后半夜了,到处凉意森森。 安白熬了药放在桌上,劝他歇息会儿。 江愁予闭目靠于椅上,胸腔的心狂喜地跳动。 他细细地回忆他在苏州的产业,以确保今后能给予她富足的生活。他的脑海中蹦跳出他名下的十间铺子、七座宅院、五家布庄……然而诸如此类的芜杂想法被一张明媚的脸颊给冲散了。她与他乔迁至苏州,在他们二人共同的宅院里侍弄花草、娇嗔一般地唤他四哥哥…… 她使他卑劣、她使他糊涂。 以至于江愁予抠紧了把手,猝然向安白逼视而去。 安白被他吓了一跳:“郎君?” “你说,”他的脸上只剩下一种干瘪的狂热的情绪,“她是喜爱我多一些,还是喜欢杜从南多些?” 安白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对方迟疑的神情刺激着江愁予敏感脆弱的神经。他面容上的喜悦如触手一般缩回了他的躯壳,他很快地从自己的臆想里抽回思绪,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我忘了,她并不喜爱我。” 他掀起泛红的眼皮:“世间有谁会不喜爱杜从南呢?” 杜小将军从御街打马而过,便会有不少妇女老妪掷之水果。而他因为常年的体弱显得死气沉沉,且生性不爱笑,终究是一个不讨喜的人。 江愁予食指抵额,懒洋洋地吩咐安白:“你去将我书柜夹层里的那沓册子拿出来。” 安白多呆一会儿都觉得窒息,他忙不迭地取了此物递给郎君。正当他要躬身退下时,却见江愁予将一叠装订得工整的物件儿还递了过去,缓声道:“你将上头她赞誉过杜从南的话一一念与我听。”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