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夫人的娘家亲自上门,兴师问罪是假,探口风利害才是真。要说对隋日知纳妾有意见,她入府都多少时日了,倘若有微词,凭着谢氏一族的脾气早就闹上来了,又怎会等到今日。 打发走了谢小侯爷,隋策很快就往这边走,他进屋时的脸色比平日还轻松三分似的,驾轻就熟地翻开桌上的杯子倒茶吃,与房内的两个女人漫不经心地闲谈聊着。 “唉,这大舅舅的嗓门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洪亮,和他说完话,只觉满世界都清静了不少。” 杨氏忧心他可有被侯爷为难,隋策大概是说渴了,灌完半壶茶才笑道,“哪有,没有的事儿。” “大舅舅向来喜欢我得很,要挨骂也是我爹挨骂。” 他嘴甜,很快岔开这段话题,插科打诨地陪着杨氏扯了一会儿淡,愣是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到官袍的甲胄磕胸膛,开始研究着做件什么小袄来垫一垫。 “国公府的人劳师动众地跑这一趟,不是特地找你爹麻烦那么简单的吧?” 商音知道隋策在西府不便提及这个,只等回了自家宅院才开口问他。 青年眉眼间罕见地挂着心事,垂目不置可否地深深呼吸,“是来给我爹和我提个醒的。” “大娘当初假孕应该瞒了侯府,看小侯爷的样子,恐怕也是才知道。毕竟那么多年了,我跟着她又是出入宫禁,又是皇子伴读,受了太多优待。 “对于侯府而言,自然更希望是无中生有的谣传,如若不然,欺君罔上可是大罪,未必不会连累谢氏……” 那倒是。 她险些忘了这一点。 商音不得不感慨。 隋大夫人当初的抉择,实实在在是给后面的人留了一堆棘手的烂摊子。 原本她想等时机成熟,寻个日子,让隋策私下里告知鸿德帝,主动自首再加上面对面交谈,她再在边上帮腔几句,轻易就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但现在不一样,流言闹大了,又不知被何人散布京中,反倒叫他们骑虎难下。 三品朝臣的轶闻满朝议论,都察院盯在眼里,他或是隋日知是必须亲自上书向天子澄清因果的。 如今隋策要是想认回杨氏,隋大夫人的过失可就作实了,别看她人已故去多年,追究起来,底下的隋日知,汝南侯府的谢家,双方统统脱不了干系。 所以小侯爷才会火急火燎地跑来给他敲边鼓。 但若不认杨氏,隋二老爷这突然带回府的外室又从何解释,隋大将军的态度模棱两可,所谓的宠妾灭妻就真的说不清了。 日后在京城,怕是得忍一阵风言风语。 如此两相权衡之下,孰轻孰重,高下立判…… 隋策虽没说话,可商音侧目时,能瞧见他脸色比起以往凝重许多,明显在杨氏跟前的抖机灵逗乐子多半是佯装。 一时间,心中也跟着不舒服起来。 然而公主学不会怎么哄人开心,只好干巴巴地自责生气,“都怪我把这事给忘了,若早些解决也不至于落下把柄,让旁人捷足先登。” 她越想越不甘,“肯定是有谁特地给谢家带的消息,否则他们动作岂会这么快!” “唉,算了。”隋策轻搂住她宽慰,“我不也没重视么?” “横竖这永平城里不缺新鲜事,今日是你家,明日便是我家,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两天他们就乏味了,没什么要紧。” 商音对此倒不陌生,深以为然地静默片晌,轻嗤道:“这要是宇文姝在,听到如此传闻,恐怕又该她高兴了。” 他听了不禁要笑:“人都远去西北了,你还惦记着呢?” “那自然,我和她结仇七八年,早就习惯了,一日两日的哪儿那么容易忘。” 这话原是自嘲,可话说M.COojX.COm